长安城头之上,同样是一派肃杀景象。
经过连日的紧急加固和物资调配,长安城墙显得比往日更加狰狞。
垛口后面,唐军守卒密密麻麻,弓弩手引弦待发,滚木礌石堆积如山,几口大锅内“金汁”翻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旗帜在城楼上下飘动,除了李唐的旗帜,也能看到一些西秦降军或地方团练的杂色旗号,显示出守军成分的复杂。
李世民一身明光铠,外罩玄色披风,未戴头盔,露出苍白而坚毅的面容。
他左手按着剑柄,右手扶着冰冷的垛口,目光沉静地俯瞰着城外那无边无际的隋军大阵。
他的身旁,站着面色凝重的长孙无忌、杜如晦,以及李道宗、李孝恭、李神符、李神通、侯君集等一众将领。
很显然,大唐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皇宫内的李渊已经委托自己能征善战的二儿子秦王李世民全权负责整个长安城的防御。
因此,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丝毫松懈,只有背水一战的决绝与沉重压力下的紧绷。
“隋军阵势严整,器械精良,尤其是那些火器……陛下,今日恐是一场苦战。”李孝恭声音低沉,带着忧色。
李世民缓缓点头,声音因连日的疲惫和旧伤未愈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苦战是必然的。杨勇挟大胜之威,志在必得。然我长安城高池深,粮草尚可支撑,军民亦有守土之志。传令各门,谨守本位,无我号令,绝不许擅自出击。弓弩火油,听号令齐发,务必挫其第一波锐气!告诉将士们,身后便是家园父母,退无可退!”
“遵命!”众将齐声应诺,各自奔赴负责的防段。
城下,隋军中军,那面玄黑色金龙大纛之下。
杨勇端坐于照夜玉狮子之上,一身明黄戎装在渐亮的天光下熠熠生辉。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长安城墙,最后落在春明门城楼那隐约可见的、被众将簇拥的身影上——那是李世民。
“陛下,各部已准备就绪。”裴行俨银甲耀眼,策马近前禀报。
杨勇微微颔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晨光已然大盛,驱散了最后的薄雾,将长安城巍峨的轮廓和城外黑压压的军阵都照得清清楚楚。
是时候了。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在朝阳下反射出凛冽的寒光,直指长安春明门。
没有多余的战前动员,因为所有的决心与意志,早已在昨日的对峙与多年的征战中凝聚。
他只是运足中气,发出了一个简短却蕴含着无穷力量、清晰传遍前军的字:
“攻!”
“咚咚咚咚——!!!”
刹那间,沉雷般的战鼓声自隋军后阵猛然炸响!鼓点密集如暴雨倾盆,带着令人血脉贲张的节奏,重重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鼓上!
“呜——呜呜——!”
凄厉进攻的号角声随之响起,撕裂了清晨最后的宁静!
“大隋万胜!”
“陛下万岁!”
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从十万隋军喉咙中迸发而出,声浪滚滚,如同海啸般冲向长安城墙!
几乎在呐喊声响起的同一瞬间——
“放!”
隋军阵中,负责指挥远程打击的将领声嘶力竭地吼叫。
“砰砰砰砰——!!!”
神策军方阵中,第一轮火枪齐射率先打响!
数千支击发枪喷吐出炽热的火舌,白色的硝烟如同妖雾般升腾而起,刺鼻的硫磺味瞬间弥漫
!铅制的弹丸如同死亡的蜂群,尖啸着越过数百步的距离,扑向长安城头!
与此同时,弓箭手方阵万箭齐发!
黑压压的箭矢如同骤然腾起的乌云,遮蔽了一小片天空,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划出致命的抛物线,向着城头守军覆盖而下!
“轰!轰!轰!”
部署在阵前的十二门火炮和数十架巨型投石机发出了沉闷的怒吼!
炮弹、被点燃的油罐、沉重的石弹,被巨大的力量射出去,在空中划出燃烧或灰暗的轨迹,狠狠砸向城墙、城门楼和垛口后的守军人群!
战争,在这一刻,以最原始也最残酷的方式,轰然开启!
长安城头,顿时陷入了血与火的炼狱!
“举盾——!躲避——!”
唐军军官的嘶吼在箭矢破空声、火枪尖啸声和石弹砸落的轰鸣中显得微弱。
“噗噗噗噗……”
铅弹击中盾牌、垛口、人体,发出沉闷或清脆的响声;
箭矢如同骤雨般落下,钉入木质女墙、穿透皮甲、插入血肉;
燃烧的油罐在城头炸开,火焰四溅,引燃一切可燃之物;
沉重的石弹砸中城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砖石崩裂,被直接命中的人群瞬间化作肉泥!
惨叫声、惊呼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兵器格挡的铿锵声……瞬间交织成一片!
不断有唐军士兵中箭、中弹倒下,或被火焰吞噬,发出骇人的哀嚎。
滚烫的金汁被倾覆,顺着云梯或攻城车浇下,中者皮开肉烂,凄厉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但唐军的反击同样迅速而凶猛!
“放箭!放箭!”
“滚木!礌石!砸!”
“火油!倒下去!”
守军凭借城墙的高度优势,将早已准备好的防御物资疯狂地向下倾泻。
箭矢如雨落下,滚木礌石带着恐怖的动能砸向攀登的隋军,燃烧的火油顺着城墙流淌,形成一道道火墙,灼烧着下方的人群。
攻城隋军顶着守军猛烈的反击,如同黑色的潮水,悍不畏死地涌向城墙。
一架架云梯被无数双手臂奋力竖起,牢牢搭上垛口;
沉重的撞车在盾牌手的掩护下,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包铁的春明门,发出“咚!咚!咚!”如同巨人心跳般的闷响,震得门楼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高大的楼车缓缓逼近城墙,顶部的隋军死士与城头唐军隔着垛口展开了血腥的白刃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