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三日,天气冷得彻骨。
但因为冬至是大节,不可马虎着过,所以此时几乎家家都在忙着。
雷家因为只剩母女俩,所以凡是节日都到娘家这边来过,好更热闹一些。
因此甄秀群家里虽然不必张罗,也得到娘家这边来帮忙。
雷鸢因为还没大好,就在自己屋里待着,哪里也没去。
她心绪不佳,闷闷地坐在那里,一天都不说几句话。
豆蔻到街上去寄信,那是雷鸢和甄秀群写给陇西的家人的,每隔几日就要寄出去几封。
当然也要顺便和赵甲他们联络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紧的消息。
今天豆蔻回来的脚步依旧很急,显然又有什么事了。
“姑娘,赵大叔叫人捎信说有要紧事要跟姑娘说,是大大的要紧事。”豆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可说了是什么事?”雷鸢问。
“没有,毕竟是让别人捎的口信。”豆蔻道,“说让姑娘尽快和他见面。”
“赵大叔说是顶顶要紧的事,那必然不是儿戏。这时候离天黑还早着呢,不如这样吧。”雷鸢想了想说,“叫他到师姐他们的庄子上去等我,我也不必换装,就借着给师父师姐他们送冬至礼的由头过去,如此倒比夜间过去更稳妥些。”
“那姑娘就快换衣裳吧,礼物早都准备好了。”珍珍道,“原本还想着今天过午我和胭脂姐姐一道送去呢。”
雷鸢打发了人过去和母亲说了一声,自己就出门去了。
如今天气冷,庄子上没有农活。众人也只是在屋子里做些手上的活计,与其说是做活,倒不如说是打发日子。
甘愈这两天正在停药,薛流素也就没出门,却不妨雷鸢到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正病着吗?天又这么冷怎么还到处跑?”薛流素迎上前担忧地说。
“早就没大碍了,不要紧的。”雷鸢笑笑,“这不是快到冬至了吗?来给师父送礼,顺道看看你们。”
“快到里头来坐着,我爹带着几个人打猎去了,不到天黑不会回来的。”薛流素说,“瞧你这手冷的,我给你暖暖。”
“师姐,一会我要借你这地方见个人。”雷鸢道,“最好别让别人知道。”
“放心吧!”薛流素说,“我把大伙都叫到那边大屋子里包饺饵去。”
又过了一会,赵大叔来了,包裹的很是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人,雷鸢曾经见过,是他的侄儿赵冰。
薛流素给他们端上茶水点心之后就离开了,雷鸢让豆蔻和珍珍到门口去守着。
赵甲一边呵着冻手一边说:“四姑娘,出大事了!辽东那边已经乱了!”
一句话就让雷鸢惊得站起了身:“辽东怎么了?是老百姓造反了吗?”
辽东雪灾,地方官瞒报,雷鸢不但把这消息刊登出来,还拿出银子让人去那边赈灾。
去办这件事的就是赵大叔的侄子赵冰,想必这消息是他带回来的。
辽东雪灾的消息一传开,太后和凤亚丘自然也听到了,下令户部着手赈灾。
可哪有那么快的?筹备来筹备去,到现在朝廷派的赈灾的人还没出发呢!
雷鸢想着老百姓饥寒交迫,难免会有怨气,少不得会和官府起冲突。
“不是百姓造反,是踏顿乌桓三族又来犯边了!”赵大叔跺脚,“辽东城已经失守,我侄子逃回来的时候已经打到龙城了。”
“竟然这样迅速?!当地那些官员没有抵抗吗?”雷鸢不禁皱眉,“天冷雪大,那三族人势必想要出来抢粮食。那些当官的难道连这也预料不到,没有提前防备吗?那些鞑子一共出了多少人?”
“足足有十万铁骑呀!光听着就够叫人胆寒的了,戍边的那群东西都是贪生怕死的酒囊饭袋,刚一交兵就落荒而逃了,把老百姓丢给了那些鞑子!”赵大叔唾骂道,“后头的官见前头的不抵抗,索性也一起跟着跑。光是弃城而逃的地方官就已经有七八个了!只有少数几处在抵抗,到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如果赵大哥回来的时候已经打到了龙城,那三族势必会加大兵力,一鼓作气,再往前冲。”雷鸢道,“又要重演二十年前的乙酉之乱吗?”
“姑娘啊!这正是我担心的。”赵甲几乎要哭了,“我侄儿是累死了三匹马跑回来的,等后头传战报的过来,怎么也要两天以后。这两三天若放在平常日子自然是无关紧要的,可打仗作战就不一样了,兵贵神速,一旦错失了战机,后果不堪设想……”
赵甲是雷家军的老兵,不止一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当然明白这里头的利害。
“你说的没错,现在朝廷对此还毫不知情,怕是知道消息了,最要紧的时机也已经错过了。”雷鸢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多少土地沦丧敌手。”
“四姑娘,咱们要把这消息刊出来吗?”赵甲问,“我之所以这么急着和你见面,就是要问问你的意思,耽搁不得了。”
“不,”雷鸢果断摇头,“就算是印在小报上发出去,也只是民间先知道消息,弄得人心惶惶,反倒有害。”
“那依姑娘的意思是要怎么办?”赵甲急道,“总得做点什么才成。”
“我要进宫。”雷鸢使劲咬了咬下唇,断然道,“让赵大哥跟着我。”
“进……进宫?”赵冰吓了一跳,“这成吗?”
“四姑娘想要进宫去,怕一时半会也进不去吧?”赵甲迟疑地问道,“不是得先请示,再看上头允不允吗?”
他没进过宫,但是也知道这进宫的流程非同儿戏。都是照章办事,马虎不得的。
以雷鸢的身份,不是想进宫立马就能进的,要走一通章程下来。
“非常之时,只能用非常之法。”雷鸢道,“我想法子知会金陵公主,让她宣我进宫去。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
“你跟着四姑娘去吧!凡事听她安排,”赵甲叮嘱侄子,“不许自作主张。”
坐在马车上,豆蔻问雷鸢:“姑娘,你进宫是要见太后娘娘吗?”
“嗯,”雷鸢点头,“我必须要见到太后,只有这样才能让朝廷快速做出应对。而且……”
“而且什么?”珍珍问。
“而且,还有可能让宋疾安活下来。”雷鸢全身上下都绷着一股劲儿,成败在此一举,她必须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