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二姑娘打发人来送了点心,还问姑娘好些了没有?”珍珍托了个点心盒子从外头进来,“姑娘早饭吃的少,这会儿可要垫垫吗?”
雷鸢只朝那点心盒子望了一眼,说道:“这点心只留下一半就够了,剩下的给奶娘送去吧!她外孙子这些天住在她那里,给那孩子吃吧。”
珍珍打发了小丫头去给汤妈妈送点心。
雷鸢又说:“奶娘一到数九天就腿疼,把昨日找出来的那件我穿不了的羊羔皮褂子也一并给她捎过去,让她自己改做护腿吧!”
“姑娘想的就是周到,汤妈妈见了必然又要夸赞一番。”珍珍笑着取了那件袄子出来,一并交给送点心的小丫头。
雷鸢又问:“豆蔻还没回来吗?已经出去这么久了。”
珍珍知道雷鸢心焦,就说:“想必快了,姑娘别着急,你昨日不是说找不到那只海棠花的帕子了吗?奴婢再给你绣一个。姑娘拣拣花样儿,看喜欢哪一个。”
说着便把花样夹子拿出来,把里头海棠花的样式都找出来,让雷鸢挑选。
雷鸢这边花样子挑得差不多了,豆蔻也回来了。
雷鸢见她回来,就把手中的东西放下,问她:“可打听到了没有?”
“打听到了。”豆蔻的脸色很不好看,“宋家人后日就要发配上路,宋公子被转到了死囚牢里……”
“你把我的话跟赵大叔说了吗?”雷鸢问。
“已经说了,赵大叔答应了他到时候找两个人跟着流放的队伍,照应着宋家人,叫他们少受些苦。那银票我也给他了,把姑娘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他说叫姑娘放心,必然办的妥妥当当的,尤其是那个宋小姐,保证不让她受侮辱。”豆蔻说。
雷鸢这些日子虽然病着,却也没忘正事。
她想着自己既然救不了宋疾安,那也要尽力弥补。
知道宋家沦为罪人,发配路上必然要受不少罪,尤其宋宁儿一个年轻姑娘,更是危险。
于是便叫赵甲帮忙,找人护送他们,想来那些差官看在银子的份上,总能网开一面就是了。
“不过,去牢里探监的事怕是不大好办……”豆蔻迟疑地开口道,“倒不是别的,是怕姑娘受到牵连……”
“他是被我牵连的,眼看着就要没命,我若不去见一见他,也是枉自为人了。”雷鸢道,“我何尝没想过明哲保身?只是良心实在难安……”
豆蔻听了雷鸢的话,垂下头默默不做声。她明白,姑娘这样有情有义的人,要让她不闻不问,压根儿不可能。
“可是姑娘,不会有人从中作梗吧?”珍珍担忧道。
“来个声东击西就不要紧,和宋疾安一起关在死囚牢里的有不少人,到时候咱们行踪隐蔽些。先说去看别人,等到了那里再临时给看守的狱卒塞银子去看宋疾安,就不用担心通风报信了。反正我和他见面,也不会说太多。他那样傲气的人,是不愿意我多看他落魄的样子的。”雷鸢道。
“既然姑娘心意已决,那我就叫赵大叔提前准备着吧!”豆蔻道,“宜早不宜迟。”
“是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再有七天……”雷鸢苦笑着说不下去了。
臭气熏天的死囚牢里,宋疾安蜷缩在一角。
他身上盖着一件黑羊皮大氅,这东西用来御寒还是不错的。
旁边的地上放着吃剩的酒肉,和别的死囚犯比,他这已经算是神仙待遇了。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酒意让他朦胧欲睡,而他只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宋疾安,起来,有人来看你了。”狱卒走过来,用佩刀敲着牢门说,“就一炷香的功夫,不准多耽搁。”
狱卒说完转身就走了,宋疾安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谁来他也不想见,见了也毫无意义。
“宋疾安,”雷鸢隔着牢门低声唤道,“是我。”
宋疾安如遭电击,猛地睁开了眼。
“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宋疾安向着雷鸢疾言厉色地训斥。
雷鸢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是我牵连了你。郁金堂因为恨我,所以才在暗中告发了你……”
“不怪你,那些事确乎是我做下的。”宋疾安摇摇头,“到什么时候我都不希望你难过。”
“可是我……”雷鸢哽咽难言,就算宋疾安说不怪她,可她还是深深自责。
“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宋疾安看着雷鸢心痛极了,“为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要好好活着,替我好好活着。”
“我给你带了些东西,你收着吧!”雷鸢抱着一个包裹,里头装着些衣物和吃的。
“我在里头挺好的,不受冻也不挨饿。”宋疾安笑了笑,“你不用担心。”
“这些是谁送的?”雷鸢问。
“是许纵他们,”宋疾安道,“不敢送太好的东西,怕被牢头狱卒盘剥了去,不过也足够用了。”
“那就好,”雷鸢木然地点点头,“我也很好的,你不用惦记。”
“阿鸢,”宋疾安低声唤着,说不出的深情,“忘了我,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雷鸢哪里听得了这话?眼泪流得更凶了。
“听我说,你若是真为我好,就忘了我,要不然我死后魂魄也难安。”宋疾安始终带着浅笑,“若实在忘不了也要藏好了,别叫别人知道。”
“宋疾安……”雷鸢悲难自抑,千言万语说不出,只一句,“我欠你的……下辈子还吧!”
“别伤心,说不定这就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今日的结局是我自己种下的前因,和你没有关系。我永远不后悔遇见你,”宋疾安把手伸过去,可是又缩了回来,眼中忽明忽暗,“这里气味腌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听话快回去,如果你还想让我死前心里能好过些的话。”
“宋疾安……你还有……什么心愿想让我……帮你了的吗?”雷鸢哽咽着问。
她看着宋疾安,清晰感觉到他们之间横亘着生死。
“有啊,”宋疾安笑得爽朗,“每当月圆的时候替我到屋顶去看看月亮,也就够了。冬天的时候不要看,当心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