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领着这群小姑娘,浩浩荡荡地回到王府时,活像一只刚打完胜仗、带着一群小鸡崽回巢的骄傲小母鸡。
刚跨进前厅,一眼就看到了正跟程如安说话的郭太医。
郭太医显然也是刚到,正在给程如安行礼。
“太医爷爷!”团团欢呼一声,开心地跑了过去,“你好久没来啦,我都想你的胡子啦!”
郭太医又好笑又无奈,双手马上抬起,护住了自己精心打理的胡须。
团团却已转身扑到了程如安的怀里,小嘴叭叭地就开始讲方才的自己的“壮举”:“娘亲!娘亲!我跟你讲哦!”
“有个黑心肝的坏蛋,欺负小姐姐们!被我抓住啦!我让二叔叔把坏蛋送去了京兆府!”
“然后,我把她们都带回来了!我要开一个‘女子监’!”
“让她们想学看病的学看病,想学做饭的学做饭,都学到真本事,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们!”
她讲得眉飞色舞,全然没有注意到在郭太医的身旁,还有一个穿着灰布长衫、头发花白却面色红润的老头儿。
老头儿听见她要开女子监,一双平静无波的老眼闪过了一丝亮光。
郭太医频频点头:“小小姐此举,大善!”
“医者男子居多,女子极少。多少女病患因男女大防而患讳疾忌医,生生耽误了性命!”
“若多一些女子能够行医,这些妇人之病,便有人可医,不必再顾忌了。”
程如安见女儿带回这么多女孩子,正觉得意外,待听罢缘由,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救人于危难,理应如此。”
“郭太医,”程如安看了一眼与他同来的这位老者,来不及细问,“这位老先生,快请坐,来人,上茶。”
“刘嬷嬷,将西边空着的‘锦瑟院’收拾出来,带这些姑娘们去梳洗安置,再请个郎中来,给身上有伤的好好瞧瞧,吩咐下人们,不许怠慢。”
“是。”刘嬷嬷应了一声,带着那群手足无措的小姑娘们退下了。
眼看着屋里安静了下来,郭太医这才开口介绍:“王妃,小小姐,这位是在下的师祖,墨长庚,墨老。”
“师祖,这便是我跟您提起的宁王妃和嘉佑郡主。”
程如安面露惊讶:“莫非这位便是号称回春手的墨神医?”
墨长庚一脸高深的点了点头。
团团一脸好奇地看着墨长庚:“太医爷爷,他是你的师祖?”
郭太医面带自豪:“是啊,小小姐,我师祖他老人家正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回春手。”
团团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墨长庚:“那他为什么没有胡子?你的胡子倒这么长?”
郭太医:“……”
程如安微笑地摸了摸女儿的头:“乖,胡须嘛,喜欢便留,不分年纪的。”
“哦!”团团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他是你的师祖,胡子应该比你还长呢。”
“呃……”小孩子的想法怎么总是如此奇怪!
郭太医摇了摇头,继续道:“此前王爷与公子们病症棘手,学生曾去信求助师祖。”
“只是师祖云游四方,近日方才收到书信赶到京城。”
“不想诸位贵体皆已安康。”
“师祖听闻小小姐机缘巧合,得了株千年雪参,此物乃医家至宝,故而前来,想鉴赏一番,还请王妃允准。”
程如安一听,墨长庚竟是专程为给自己的家人治病而来京城,心中顿生敬意,连忙道:“原来如此,多谢墨神医高义。来人,去库房,将那株雪参拿过来。”
“是。”不多时,下人便取来一个玉盒,放在了桌案上。
盒盖一开,满室便立刻萦绕起一股清洌的甘香。
墨长庚马上站了起来,凑上前,脸上的漫不经心彻底收起:“灵物自晦,宝光内蕴,果然不假!”
他看向团团:“小娃娃,你福缘不浅啊!此物非有缘者不可得,虽说你是打赌赢来的,但若它与你不契,你也留它不住。”
团团看着他,这老头儿身上的红光是我见到过的人里,最亮的啦!
他肯定救过很多人,是个好老头捏!
她迈开小短腿,走到墨长庚面前,仰起小脸,小手一挥:
“老爷爷,这个,送给你啦!”
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郭太医险些咬到自己舌头,程如安也惊讶的看向女儿。
墨长庚死死盯住眼前还没他腰高的小团子,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送给我?你可知这是何等宝物?”
“知道呀,”团团点了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不就是能救命的东西嘛。”
“大哥哥已经好啦!留在我这里,没用了啊!”
“老爷爷你是太医爷爷的师祖,你拿走吧,能救好多好多人呢!”她伸出小胳膊,努力比画了一个大圈,表示“好多好多”。
话说得轻松又自然,仿佛送出去的只是一块糖,而不是价值连城的千年雪参。
墨长庚看着面前那双澄澈见底的眼睛,和小团子脸上“这不是很应该吗”的小表情,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他忽然蹲在了团团面前,用力挤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和蔼可亲的笑容,语气热切:“小娃娃!你心地纯善,天赋灵秀,更难得的是心有乾坤,深明‘医者仁心’之大道!”
“留在这里太浪费了!不如拜老夫为师吧!老夫把一身的医术都传给你!保证以后你比这个太医爷爷还厉害百倍!怎么样?”
郭太医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抽,师祖啊,您这是想让小小姐做我的师姑吗?
团团却皱起了小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嫌弃地看着他脸上堆起的褶子:“不要。”
“为什么?”墨长庚傻眼了。
“你笑起来,”团团用小手指点了点他的老脸,一脸认真,“好像街上想骗小孩糖吃的坏老头哦。”
墨长庚:“……”
郭太医和程如安:“……”
“你?你!”墨长庚板起了面孔,“小娃娃,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拜老夫为师吗?”
居然敢嫌弃我?
团团眨巴着大眼睛,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哇。”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刀:“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又不想当大夫!”
墨长庚捂着胸口,被她的话噎的心口堵的不行。
郭太医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师祖一口气没喘匀,再撅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