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这场闹剧的中心,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身影。
宋娇娇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恶毒。
她就是要将宋千千从角落里拖出来,将这盆脏水,狠狠地泼到她身上。
你不是冷眼旁观吗?
这可是你的奶奶和弟弟,是你过去十几年的生活印记,我看你如何撇清。
看宋千千没有动作,宋娇娇向宋千千走来。
“姐姐,你快来啊。”宋娇娇的语气愈发急切,仿佛真心实意地在为宋千千着想,“我知道你刚回侯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她们多有埋怨,可……可她们毕竟是与你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亲人。她们如今孤苦无依,千里迢迢来投奔你,你……你总不能真的不管他们啊。”
她的话语,裹挟着“亲情”与“道义”裹挟着宋千千,想要把她架起来,让她妥协,帮她接收这摊烂事。
是啊,那这对祖孙,可的的确确是宋千千朝夕相处的十多年的“家人”。
宾客们都看向宋千千,等待着她的妥协。
从之前的对话看来这家人是故意换掉孩子的,可是毕竟也养了宋千千十几年,宋千千难道真的就能对这对没有自理能力的祖孙两置之不理?
宋千千叹了口气,站起身,没有丝毫的迟疑与躲闪,一步一步,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到了大堂明亮的灯火下。
她的步伐很稳,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漆黑的眼眸,古井无波,先是淡淡地扫过宋娇娇那张写满“柔弱善良”的脸,然后,才落在那对贪婪又愚蠢的祖孙身上。
“妹妹说的是。”
宋千千开口了,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
“的确不能不管她们。”
所有人都愣住了。宋娇娇的脸上,甚至来不及掩饰那一闪而过的错愕。
她竟然……同意了?
就在宋娇娇以为宋千千要被迫接下这个烂摊子时,宋千千的话锋,却陡然一转,变得森寒刺骨。
“不止不能不管,我甚至夜夜盼着她们能来。因为,我不会放过她们,恨不得她们早点去死。”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已经不是不念旧情了,这是赤裸裸的仇恨。
“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小贱人。我们白养你这么多年,你竟然咒我们死。”那老婆子反应最快,当即就尖声叫骂起来,唾沫星子横飞,“你吃的粮食是哪里来的?你穿的衣服是哪里来的?没有我们,你早就饿死在外面了。”
“哦?是吗?”宋千千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像淬了冰,“我吃的,是你们吃剩下的、馊掉的饭菜。我穿的,是你们不要的、打满补丁的旧衣。我住的,是漏风漏雨、连猪圈都不如的柴房。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你们的亲骨肉,你们那个有心疾的亲孙女,正在这侯府里,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宋千千的目光如刀死死的盯着那布满皱纹的脸,面无表情的剖开那不为人知的过往。
“你们一边让亲孙女享受偷来的锦衣玉食,一边心安理得地将所有的劳作和打骂都加诸在我身上。天不亮就要去挑水劈柴,永无止境的农活,稍有不慎就是一顿毒打。你们打我的时候,可曾想过‘养恩’?你们看着我饿得晕倒,却把白面馒头拿去喂狗的时候,可曾想过‘亲情’?”
一番话,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只有平静到冷酷的陈述。
然而,这平静之下所掩盖的肮脏的真相,却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寒。
宾客们看向那老婆子和傻男孩的眼神,瞬间从同情弱者,变成了对施暴者的厌恶。
老婆子彻底慌了,她没想到宋千千敢把这些事全抖出来。她想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驳起,情急之下,只能开始撒泼污蔑。
“你胡说。我们打你,那是因为你不学好,手脚不干净。我们那是为你好,是教你做人。”她越说越激动,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宋千千,仿佛要喷出火来,“你还敢提我那可怜的儿子儿媳?他们的死,就是你害的。你这个天生的扫把星,克父克母的贱货。”
她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声音陡然拔高,指着宋千千,脸上露出一种恶毒的、扭曲的快意。
“大家都别被她骗了。我那可怜的儿子儿媳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死的。是她,是她杀了他们。我的大宝亲眼看见的。”
轰—
又一个惊雷炸响。
老婆子不管不顾地嚎叫着:“她小小年纪就不安分,去勾引村里的无赖王二赖。被她养父母撞破好事之后,她竟然……竟然狠心把三个人都杀了。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我孙子都看见了,他亲眼看见这个贱人行凶。”
随着她的话音,那个一直痴痴傻傻的男孩,看到宋千千的一瞬间,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指令,用一种与他痴傻模样完全不符的恶毒眼神看着宋千千,口齿不清地尖叫起来:
“杂种……坏。打,打死她。”
他一边叫,一边捡起地上的果核朝宋千千扔去,那天真又恶毒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很显然,这些话,这些恶意,是早就被刻进他骨子里的。
一时间,整个大堂死一般的寂静。
就算是从小虐待她,可谋杀亲长是滔天的大罪,法理皆不可容。
众人都都齐刷刷看着宋千千,看她如何辩解。
若是她坐实了杀人的过往,就算她是侯府千金,如今宾客云集,这事情也没法压下去,她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宋娇娇嘴角压不住的上扬。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原来这就是当初明明给了钱让王二赖去玷污宋千千,最后却是三个人都死了,而宋千千却完好无损的回到侯府的内情。
宋千千,这下,你是彻底翻不起多少风浪了!
面对如此恶毒的指控,宋千千却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傻子,他的话,诸位信吗?”
她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侯爷和老夫人身上。
“更何况,我养父母之死,早有定论。是养母与人私通,被养父撞破,三人在争执中失手同归于尽。此案,有邻里作证,有仵作验尸,早已由顺天府盖棺定论,卷宗可查。如今,仅凭一个老婆子的空口白牙,和一个傻子的胡言乱语,就要推翻官府的定案,诬我一个谋杀亲长的罪名?”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倘若天底下的人都这么断案,那还要官府做什么?还要王法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