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妹妹从小到大都没为谁这样过,现在却为了一个外人哭得喘不上气。
这算什么?
他心里酸溜溜的。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以后你说啥我都听,绝不再惹你生气!你要打就打两下吧,别憋着了!”
陆子吟一听她这话,心又甜又胀。
可转念一想,又愧得慌,抓过她的手,往自己胸口轻轻拍了两下。
“别瞎动!伤口要是裂了怎么办?”
赵苏苏瞪了他一眼,语气却软了三分。
“不过嘛,原谅你?没那么容易。”
她抽回手,却又忍不住伸手扶了扶他歪掉的衣领。
赵平江在旁边听着,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自己好歹是活人,咳嗽两声他们居然当耳旁风!
这妹妹一出嫁,真成别人家的了!
他想着想着,脸色越来越沉,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外人。
以前她可从不会这样冷落他。
他嘴上不说,心里酸得发涩。
可赶车的手却更稳更快,不多时就进了镇子。
他想起小时候,妹妹走丢了,他满村子找,找到时她正坐在田埂上哭。
一见他就扑进他怀里。
那时候,她是全天下最听他话的人。
可现在,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男人,连多看他一眼都懒得。
陆子吟这才开口:“哥,我知道有位大夫住哪儿,现在医馆都关门了,听我指路吧。”
他靠在车板上,手指指向镇子深处的一条小巷,低声说:“左拐,过了豆腐坊再右转,尽头那户人家,门上挂着艾草的,就是陈大夫家。”
“你倒挺会安排。”
赵苏苏哼了一声,火气又冒上来了。
她斜了他一眼,小声嘀咕。
“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就为了让我心疼?”
“行,你带路。”
赵平江点头,依着他指的方向,把牛车拐进一条小巷最里头,停在一扇黑漆小门前。
门边果然挂着一束干枯的艾草。
他跳下车,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
随即抬起右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那扇木门。
门轴“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紧接着,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从门后走了出来。
兄妹俩同时瞪大了眼睛,心头猛地一震。
这哪像是坐堂行医的大夫?
分明是杀猪宰牛、挥刀剁骨的屠户!
“苏苏,别怕。”
陆子吟见她面色发白,连忙开口安抚。
“这位张大夫,专治外伤、流血、骨裂这些病症。我从前在山里打猎的时候,三天两头摔得鼻青脸肿,有一次更是从山坡上滚下去,脑袋磕破了,昏倒在密林深处,是张大夫闻讯赶来,硬生生把我背了十几里山路送回来的。”
赵苏苏听完,原本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下来。
她望着眼前这个看似凶悍实则仗义的大汉,忽然觉得那一道疤也不那么可怕了。
她深吸一口气,冲着张大夫轻轻弯了弯嘴角。
“张大夫,真是麻烦您了……牧野这条命,就全靠您照看了。”
张大夫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忽地咧嘴一笑。
“哟嗬!这就是你新娶的小媳妇儿?长得水灵,心也细,啧啧,这小子运气可真不赖啊!以前总独来独往像个孤狼,现在总算开窍啦!”
“哎哟,别贫了,赶紧把我抬进去吧!”
陆子吟脸色一红,又疼又窘,哭笑不得地喊了一声。
“再这么站着,我怕自己真要晕过去!”
张大夫嘿嘿一笑,转身便和赵平江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将陆子吟从板车上扶起。
合力架住他的腋下,稳稳地往屋内抬去。
赵苏苏不敢耽搁,急忙提起裙角,快步跟在后面。
进了屋,屋里陈设简陋却不显杂乱,墙角堆着几只药柜,案上摆着研磨石与铜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张大夫示意两人将陆子吟平放在里间一张铺了厚草席的土炕上。
随即一把掀开盖在他身上的粗布毯子。
只见布料已被大片暗红浸透,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他定睛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天爷啊!这是伤成什么样了?流了这么多血?!连我都……都没把握能把人救回来!”
“不行,得先吊住命!不然等不到敷药人就先走了!”
说着,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雕花小瓷瓶。
瓶身古朴,釉色泛青,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图案。
他拔开塞子,从中倒出一颗漆黑如墨的小丸。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九转回阳丹’,专为重伤濒死者准备的救命药,平时轻易不用,今天算是破例了,你先吃了它,撑过今晚再说!”
赵苏苏一听这话,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她嘴唇微微颤抖,一只手攥紧了衣袖,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伸向陆子吟。
“别用那药!”
陆子吟却突然急声喊了出来。
“我伤没那么重!你仔细看看,那些血,大部分都是野兽的!不是我的!你瞧仔细些,我身上其实出血并不多!真没你想的那么吓人!”
张大夫半信半疑地停下动作,低头凝视着他苍白的脸色,又翻了翻眼皮,探了探脉搏。
“嗯……脉象虽弱,还算有力;气息虽喘,却不紊乱……倒真是没到要吃‘回阳丹’的地步。”
“来两个人,把人再抬进来点,让我好好瞧瞧这伤!”
他俯身细细检查起陆子吟肩背与肋侧的伤口,一边用温水清洗创面,一边嘴里不停念叨。
“这伤口看着是挺吓人,皮开肉绽的,血糊了一片,可仔细一摸,咦?竟都不算深,没伤到筋骨,也没穿入内腑。我祖上传下的金创药方果然名不虚传,对付这种皮外伤最是对症。若换了旁人,早就吓得手忙脚乱,哪敢贸然用药?”
“不过你这伤也太蹊跷了。乍一看,像是被野猪用獠牙豁了一下,撞得飞出去老远……可怪就怪在这儿,皮肉虽然撕裂,却没有被獠牙贯穿的痕迹。体内五脏六腑完好无损,连根骨头都没折。这就奇了怪了,到底是咋弄成这样的?”
陆子吟躺在那里,听得心中一阵尴尬,脸上微微发热。
他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这伤压根不是什么野兽所为,而是他自己爬悬崖时不慎踩空,重重摔进一处布满碎石的深坑所致。
为了掩盖真相,他还故意抹了几头死去野兽的血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