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月长了一颗比头还大的心脏,信奉人生在世,自己开心顺意最重要。
她看出卫骁眼里对这位沈公子的情义,劝自己母亲道:“娘,我知道你是为兄长好,但您是干娘,不是亲娘,兄长执掌数十万将士,是个大英雄,他认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我看你就别去触他眉头了。”
张氏沉默片刻,又偷摸看了看屋里的情景,还是做不到当看不见,“他可以不听我的,但作为干娘,我得说,要不这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吃罢饭后,趁着沈寄风求着去看榨油的空档,张氏摆着手,把卫骁叫到了后院。
“都说三十而立,旁人像你这么大的年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卫骁挠头,“干娘,军中不比别处,四十岁的老光棍有的是,再说,我哪有那么多大,今年也就二十六而已。”
“那你是想等到四十岁再想终身大事?”
卫骁连忙摆手,他巴不得马上把沈寄风娶回家,“我当然想尽快成亲啦,可现在时机不对,她家里还不太同意,而且还出了些别的事,成亲一事还言之尚早。”
张氏心道,正常人家谁能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同意就怪了,“你就确定是他了吗?好姑娘有的是,要干娘说,娶亲生子才是正道啊。”
卫骁生怕沈寄风听见张氏的话,怀疑他的真心,小跑到门口,看沈寄风和张小月聊得热火朝天,放下心来,重新来到张氏身边,“旁的姑娘再好,我也不想多看一眼,这辈子就她了。”
张氏两眼一黑,方才卫骁的举动尽收眼底,还没成亲呢,都成了妻管严。这些年卫骁给她的钱,她一分没花,全都攒起来换成了银票,本想着卫骁娶亲的时候,还给他。
可眼前的情景,让她暂时打消了念头,她干巴巴道,“成亲一事也不用急于一时,你们这种情况,不是普通的嫁娶。”
张氏本想说,两个男人是不是就不用嫁妆彩礼了,还没出口就被卫骁截住了话头,“是不普通,她先前说过要三条街的聘礼,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办呢。”
张氏身子一晃,在她看来,两个铺面都算是体面的聘礼了,他居然敢要三条街的聘礼,还是一个男人,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行。
转念一想,这位沈公子敢狮子大开口,想必也是个徒有其表的虚荣子弟,和卫骁不是一路人,现在两人柔情蜜意正是上头的时候,自然想着山盟海誓,携手一生,一旦时间长了,卫骁准备不出三条街,两人自然而然就淡了。
到时候,再让卫骁找个好姑娘,结婚生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想到这里,张氏笑着拍拍卫骁的肩头,“聘礼代表诚意,既然人家有了要求,咱们自然要想办法达成,可叹干娘力薄,不能帮上你的忙,前几日有人打油坊的主意,要不干娘把它卖了,帮你凑些钱。”
卫骁哪里肯让她卖油坊,这是母女二人立世的唯一倚仗,“干娘使不得,这油坊卖了与我而言是杯水车薪,却是你和小月一辈子的营生,您千万别打它的主意,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放心,这媳妇儿我肯定娶到家,到时候还得请您做长辈席呢。”
张氏笑吟吟地答应下来,心里巴不得两人一拍两散,越早越好。
从张记油坊出来,沈寄风让卫骁陪她去找叶怀正。
沈寄风不敢回矿上,但迫切想知道匠人和矿工的去处,叶怀正是他唯一的选择。
有了姜三郎的前车之鉴,卫骁对矿上除了沈寄风和金钗之外,所有人都不信任。
“要不你隐藏在暗处,我来问他。”
“我信他。”沈寄风十分笃定。
叶家住在西京府最偏僻的北城坊,那里都是些贫苦人家,卫骁一路打听,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叶家。
破旧的木门,低矮的院墙,年久失修的房子,和整洁干净的院落形成鲜明的对比。
虽然穷,但体面。
叶怀正见到沈寄风,激动地哭了出来,就要下跪行礼,沈寄风拦住他,“我是沈栖云,有点事想打听。”
叶怀正错愕的看向眼前人,虽然带了面具,但身形,声音,与露出的小半张脸,都能看出是郡主无疑。
他又看向卫骁,对方郑重点了点头。
叶怀正心领神会,拱手作揖,“见过沈公子。”
他将沈寄风和卫骁带到院子旁边的一处石桌旁。将矿场被封后的情况和沈寄风一一道来。
“大理寺的丁大人是个不错的官儿,没为难我们下边的人,问过几个接手炼银的匠人以后,就让初管事给我们结算工钱,打发我们回家了。”
“张老憨他们呢?被问话的匠人如今在何处?”沈寄风喉头发紧。
“张师傅本想回淮阳老家,却接到了工部的消息,让他和其他匠人侯在西京,说是矿还是要开的,只等着皇上的旨意。”
“他们以为郡主还会回来,就一直等着呢。”
沈寄风握紧拳头,果然是连等都不想等了,她倒要看看,是工部哪个人下的命令。
“那几个问话的匠人也没事,多亏了姜三郎,他和丁大人说,负责分离金银的所有事情都是由他和道长完成的,与其他人无关。丁大人审了两日之后,发现确实如此,就把他们放了。”
沈寄风倒吸一口凉气,姜三这厮在矿工眼里还成了好人了。
矿工和匠人的去处,沈寄风现在已无法过问,但张玄同她还要找。
“瘦猴。”沈寄风喊出他曾经的名字。
叶怀正闻言,精神一震,立马红了眼睛,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在世人眼里我如今已经是死人了,所以不要和任何人提及你我今日的会面。”
在叶怀正眼里,郡主无所不能,西京银矿历经千难万险,才有如今的局面,他怎么也想不到,强大如郡主也会有性命之忧的时候。
“张道长掉落玄真观后面的山崖,我和卫将军寻了一日,一无所获,我还要回京城,不能长时间在西京逗留,我想请你帮我去找他。”
“道长掉落悬崖?”
这个消息比郡主是个死人还让叶怀正痛心,张道长是给他赐名的恩人,是告诉他只要心怀正义,无需惧怕魑魅魍魉的人。
叶怀正抹掉脸上的泪,“沈公子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