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里很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你今天说得好。”裴执站在碑旁，“娘若在天有灵，定会为你骄傲。”
叶挽宁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我只是不想再让她受委屈。”
裴执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块玉佩，刻着小小的“挽”字，和之前送她的那块刚好成对。
他走到她面前，郑重地将玉佩系在她腰间：“挽宁，等朝堂安定、后宫无事，我三媒六聘，娶你为妻。”
叶挽宁的心蓦然狂跳，抬眸望他。
他眼眸清澈，情绪真切，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多年的冤屈、思念，还有对他的情意，一并涌上心头。
她含着泪点头，声音喑哑：“嗯。”
这一声“嗯”，是承诺，是约定。
他们还不能公开关系，这份私约像一根丝线，将两人紧紧缠绕，成为心照不宣的秘密。
京城入冬，第一场雪刚下，驿馆外就传来驼铃声——西域使团进京了。
使团带着香料、宝石，千里迢迢赶来，却唯独要见叶挽宁。
春桃裹着棉袄，捂着嘴哈着热气，跑到传承馆报信。
此时叶挽宁正带着学徒炮制新到的当归，药汁染红了指尖，药粉落在雪地上。
“小姐，西域使团说，愿用千两黄金换《青囊秘要》的核心防疫秘方！”
千两黄金？叶挽宁放下手里的活计，药粉“簌簌”落在雪上：“他们要秘方做什么？”
春桃递上国书：“他们说西域边境爆发怪疫，死了好多人，太医们束手无策。”
是啊，有疫就需药方。可没等叶挽宁细想，朝堂上已经吵翻了天。
早朝时，御史大夫率先上谏：“陛下，《青囊秘要》核心秘方绝不可外传！”
“叶挽宁若藏而不献，是不顾邦交；若胡乱传播，便危及家国！”
汝南王立刻附和，目光森然望向裴执：“裴相与叶挽宁交好，恐是早已偏袒，忘了祖宗规矩！”
朝堂瞬间分成两派：一派高呼“医典不外传，祖制不可违”；
另一派主张“医道无界，交好西域方显大国风范”。
裴执站在殿中，玄色官袍透着冷意，沉声道：“陛下，秘方外传确有风险。”
“但见死不救，既是对医者仁心的冒犯，也有损邦交。叶挽宁自有主见，不如召她入宫，听听她的意思。”
皇帝应允，传叶挽宁即刻入宫。
叶挽宁一进金銮殿，就感受到满殿的火药味，保守派的目光如刀割一般。
但她依旧从容，对着皇帝行礼：“陛下，臣妇有一法，可解此困。”
“你说说看。”皇帝道。
“医典不外传，是祖制。”叶挽宁声音清脆有力，“但臣妇愿将防疫方改良，把基础方共享给西域。”
“核心配比存入传承馆，如此既不负医道无界，也能保全家国！”
“一派胡言！”汝南王跳出来反驳，“基础方若无用，西域使团岂能罢休？”
“若有用，你却藏着核心配比，焉知不是故意坑人？”
“汝南王且拭目以待。”叶挽宁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是臣妇按西域疫症症状，整理的特殊病例。”
“西域的疫症比京城更烈，还夹带风寒，所以基础方虽经改良，仍需当众验证。”
她看向使团首领：“使君，使团中是否有疫者？让臣妇当众用改良方诊治。”
“三日内若无效果，臣妇愿当众担责。”
使团首领名叫莫贺，一听当即点头，命人抬上一个昏迷的随员。
那随员脸色青黑，高热不退，呼吸微弱，显然已病入膏肓。
保守派们窃窃私语，都等着看叶挽宁出丑。
裴执站在一旁，眼里满是信任，却也藏着一丝忐忑——他私下跟她说过，西域人心难测，擅自诊治风险太大。
可叶挽宁毫不在意，从药箱里取出药材，当众配药、煎药。
药香袅袅，她亲手给随员喂药，动作轻柔舒缓。
“三日后再来复命。”叶挽宁放下药碗，对着皇帝行礼，“恳请陛下在此期间，莫听谗言，让西域使团安心等候。”
皇帝点头应允，命使团先回驿馆待命。
退朝后，裴执追上叶挽宁，拉住她的手腕：“你太冒险了！”
“若三日内那随员醒不来，保守派定会借机发难。”
“我有把握。”叶挽宁挣开他的手，语气倔强，“医者医病本就伴着风险，西域人的命也是命，我岂能坐视不救？”
“我不是不让你救。”裴执声音沉了下来，“核心配比是你母亲的心血，也是传承馆的命脉。”
“你就这么放心？万一西域使团拿到基础方，再设法偷核心配比呢？”
这是两人开馆以来，第一次出现理念分歧。
叶挽宁看着他，眼神坚定不移：“我相信医道的力量，也信莫贺首领的诚意。”
“他们是来求药救命的，不是来偷秘方的。”
“人心隔肚皮！”裴执语气重了几分，“朝堂步步惊心，你怎能如此天真？”
叶挽宁也动了气：“裴执，你是丞相，思虑的是朝堂权谋；我是医者，牵挂的是百姓性命。”
“我们立场不同，不必强求一致。”
说完，她转身就走。裴执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面色难看。
宫道上的雪还没化尽，她的身影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倔强。
接下来的三日，叶挽宁每日都去驿馆给随员换药。
西域使团的女医官苏合，每次都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敬佩。
“叶大夫，您真有本事！”第二天，见随员体温降了下来，苏合由衷赞叹。
“我读过不少中原医书，从未见过这般精妙的配伍。”
“苏合医官过奖了。”叶挽宁一边换药，一边笑道，“西域的药材也很神奇，比如你们的熏香，我一直想学。”
两人一见如故，从药性、疫症调理聊到常见病症，越说越投机。
苏合告诉叶挽宁，莫贺首领是真心求药——西域受疫症折磨已久，百姓早已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第三日，那昏厥的随员终于醒了过来。
虽仍虚弱不堪，却已能开口说话。
莫贺首领大喜过望，再次带着使团入宫，对着皇帝连连叩拜：“多谢陛下！多谢叶大夫！”
“救命之恩，西域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