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栖野闻言,失笑地摇了摇头:“我的直觉,不会骗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腰间那柄玄剑和银铃上,“何况……你身上这两样东西,的确是我的手艺,只是当时过于震惊没有承认罢了。”
沈慈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却见君栖野脸色忽然一变,猛地站起身!
“糟了!”他脱口而出,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懊恼与急迫。
沈慈在他掌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颠得晃了晃,连忙稳住身形:“怎么了君大哥?出什么事了?”
君栖野眉头紧锁,语速加快:“就在不久前,我和江晏,还有凌意绵,在陨星秘境联手对付噬心尊者夜冥霜!当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前因,若真如你所说,我们六人在下界情同手足,那夜冥霜他……他岂不是……”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当时交手虽短暂,但招招凶险。
沈慈听了,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君大哥,你放一百个心吧!老夜的本事我可太清楚啦!除了墨大哥能跟他打个五五开,别说你们仨联手,就算你们四个……哦,加上萧大哥,也不一定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君栖野微微一愣,仔细回想起陨星秘境中的情境:
“你这么一说……”他沉吟道,“当时,他确实在看见那个扇坠之后,气息有变,最终也未下杀手,想来……或许也是觉得眼熟,所以心软了。”
“不对哦。”沈慈却摇了摇小脑袋,语气里是对夜冥霜的自信,“老夜那个人,看起来邪气,但他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他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一个人的心脏和灵魂,好人坏人,他分得门儿清。”
“所以啊,就算没有我的扇坠,只要他看到你们不是真正该死的大奸大恶之徒,最后也绝不会真的下死手的,这是他……嗯,算是他奇怪的底线吧。”
君栖野听着这番解释,心中那点后怕与懊悔,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
“那便好,那便好……”
君栖野心神稍定,缓缓落座,侧首看向沈慈:“今日来是……?”
话至一半忽然又轻笑一声,“总不会还想带我走吧?”
沈慈目光有些心虚,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袖缘:“不是,昨日墨大哥已同我说过了……你是君家少主,若是随随便便就和阿慈走了,传出去……到底不妥。”
君栖野却觉心尖像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淡了三分,终究只是低低应了声:
“嗯。”
“对了君大哥,”沈慈重新拾起话头,“今日来,一是想告诉你我们七人从前的事,还有就是……”
她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攥了攥衣角,片刻后还是抬起脸,目光清亮地望向他:“虽说于理不合……可若你自己愿意离开君家,阿慈一定想法子帮你。”
声音不大,却字字透着认真,她不强求,但若这是他自己的心意,那便另当别论了。
君栖野微微一怔,眼底方才那层薄雾般的黯然悄然散去,却仍是摇了摇头:“多谢你,阿慈,但我……有必须留下的理由。”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怅然:“等我了结那桩心事……若那时你还愿意,君大哥便随你走。”
“什么事呀?”沈慈眼睛一亮,立刻往前倾了倾身子,“告诉我好不好?我现在可厉害啦,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君栖野见她这副模样,没忍住轻笑出声,“是啊,阿慈可是练虚期高手,只是……”
他继续叹道:“君大哥这件事,不是修为高就能解决的。”
沈慈干脆扯着他的衣袖撒娇:“哎呀君大哥,我的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君栖野被她央求了半天,还是无奈道:“好好,我告诉你。”
沈慈眼睛一亮,立时飞身落地恢复身形,又从纳戒里掏出一堆点心卤味,最后摆上两壶温好的奶茶,动作行云流水:“君大哥,坐着慢慢说。”
君栖野被她这熟练架势弄得一怔,随即却又觉得,这画面,怎如此眼熟?
但旋即,他又想到或许是从前的景象。
君栖野收敛了情绪,从桌上的点心碟子里,用指尖拈起一块桃花酥,借着这点甜味,压下心头翻涌的苦涩。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母亲……在我四岁那年,离奇失踪了。”
沈慈立刻坐直了小身子,屏息聆听。
“失踪的前一天,她和我父亲,也就是君明心,大吵了一架,动静极大,甚至动了手,差点把半个君家都掀了。”
君栖野的眸光望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混乱的一夜,“那时我还太小,只记得满屋的狼藉,刺耳的争吵,还有母亲抱着我时,既绝望又愧疚的眼神。”
“大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我那时不懂。可自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母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我的父亲,从那天起,也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君栖野的眼神黯淡下来。
“四岁以前,他对我虽然极其严厉,望子成龙,但偶尔……我生病或完成极难的课业时,他也会摸摸我的头,眼里有那么一丝属于父亲的温度。”
“可母亲失踪后,”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我的眼神……再也不像在看儿子,甚至像是在看什么仇人。”
“什么?!”沈慈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出声,“为什么啊?就算夫妻反目,迁怒孩子也太过分了!而且君大哥,我昨天也看到了,你爹对你,没有半分父亲的样子!”
君栖野低下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更深的痛色,“那些年,他对我动辄打骂,言语之间极尽羞辱贬低之能事,身上带伤,几乎成了家常便饭,若不是后来,大伯发现我在修炼一途上天赋确实过人,认为我能为日渐式微的君家带来转机,出面干预……只怕我根本活不到今日,更别说有现在的修为。”
“可恶!!!”沈慈听得火冒三丈,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面,“我师尊说过!为人父母,要么一开始就别生!既然生了,就该负责到底,用心爱护!你那个父亲,简直不配为人父!太可恶了!比我的……哼,比我那对便宜爹娘还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