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真不由得偏头望向那名说话之人。
只见对方是一个差不多三十出头的矮个子,其眼睛细长泛着精光,面庞长相尖酸刻薄,透露出一股精明狡诈又略带市侩的气质。
二者四目相对,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
“怎么?你这死秃子认识你爹我?”
矮个子说话毫不客气,一张小嘴甜的令人发腻。
江真闻言心中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把头偏向一边,慢慢合上了双眼,打算养精蓄锐一番。
可是这种举动不仅没有让矮个子收敛,反而是激到了对方。
只见其“嚯”地一下跨前半步,破锣般的嗓音陡然拔高:“装聋作哑?老子跟你说话呢!”
说话间,他瘦骨嶙峋的手指几乎戳到江真鼻尖,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江真抬眼看了看对方,“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即使最近瘦了不少,但个头在对方面前还是宛如一座小山。
周围人见状都下意识后退几步,唯有矮个子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像是被点燃了什么隐秘的暴烈,突然抬手揪住江真的衣领。
“刀下不斩无名之人!”
“本大爷叫吴狠儿!你叫什么名字小子!”
话音未落,他的袖中已是窜出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刀子。
玄璃卫虽然把他们抓了进来,但是不知为何却没有进行严格意义上的搜身,只是把那些明面上的法器都收走了,而身上的财物和其它藏在暗处的东西则都给他们留了下来。
此举或许是有恃无恐,亦或许是怕遭到众人殊死反抗,总之江真目前的处境有些危险,他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手伸进怀里,从画卷之中取出铃铛和锁链法器给眼前之人涨涨教训。
“瞎吵吵什么呢!?”
正当江真思忖着对策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令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紧,紧接着众人竟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把江真和吴狠儿二人让了出来,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伴随着脚步声,几道身影走进了石屋之内,皆是全副武装的玄璃卫力士,为首的是个小旗。
他眯起眼睛,立刻就锁定在了江真和吴有鬼的二人身上。
“你们两个都活腻歪了吧!”
“到了这儿还敢撒野!”
“给我上,给他们二人松松筋骨!”
“是——!”
随着其一声令下,一众玄璃卫力士在狞笑声中一拥而上,拳脚相加间,江真和吴狠儿被按在地上狠狠一顿收拾。
半晌过后,随着玄璃卫的离开,周围便紧跟着响起了一众游玄窃窃私语的声音,还不时传来几声讥笑,似乎二人的遭遇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消遣,能稍稍缓解紧绷的神经。
“咳咳咳——!”
“真…真他娘的是倒血霉了!”
吴狠儿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丝,身上到处都是土,模样好不狼狈。
江真也好不到哪去,不过好在玄璃卫下手不是很重,都是些皮外之伤,这种伤势对于他来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所以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吭一声,反而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吴狠儿,逐渐泛起一阵寒意。
而对方也看出了江真的不好惹,一顿皮肉之苦也迫使他躁动不安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俗话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中,他竟然缓缓向着江真走了过来,待到近前,旋即一撅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
“方才…”
“多有得罪…”
对方细若蚊呐的声音令江真微微一愣,心中不免对他这番举动感到有些鄙夷。
这不更像是小孩打架,回家让大人收拾了一顿,最后双方握手言和吗?
简直是幼稚到了极点。
吴狠儿见他光是看着自己不说话,随手抹了把嘴角的血,一脸桀骜不驯的说道:“看什么?我吴狠儿能屈能伸!不行吗?看你刚才那模样也是条好汉…不如…交个朋友?”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头躺着一块硬邦邦的酱牛肉,撕下一半,伸手递出:“分你一半?”
江真盯着那牛肉上的油光,咽了咽喉咙,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把接了过来,张口就吞进了肚子里。
“我说兄台!你这嗓子眼是什么做的?!”
吴狠儿被江真直接吞下一整块牛肉的场面吓了一跳,转头又把自己手里那半块牛肉分给了他,随后发出一声叹息:“唉……便宜你小子了…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江真从他的口音之中听出了一抹熟悉的味道,将第二块牛肉吞入腹中,接着问道:“你来自齐云国?”
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带了一点家乡的口音,他们那片儿说话的时候,前面翘起来,尾音稍稍拉长,而璃国人说话则是显得有些平淡,没有特殊发音,所以对方应该一听就能听出来。
果不其然,吴狠儿听罢面色立刻一怔,转而露出一抹喜色:“兄台也是齐云国的?老乡啊!”
人群中立刻就有两人举手示意。
“我也是…”
“在下也来自齐云国…”
这回轮到江真发愣了:“齐云国的玄者往璃国这边跑什么?”
吴狠儿又是一声叹气,眉头拧成了疙瘩:“老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那边也在到处抓低阶玄者上战场了!”
“你不也是齐云国的吗?不然你来这边干什么?”
江真闻言,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两国开战,第一个遭殃的不是平民百姓,反而是他们这些低阶玄者,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奶奶的…”
人群中一个壮汉骂了一声:“合着他们是两头堵!”
“可不是!”吴狠儿应和道:“炼丹期的坐镇后方,炼魂期又不出手,那倒霉的只能是咱们呗!”
江真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打仗可不是璃国炼魂期大能飞到齐云国那边去,动动手指一座城一座城灭下来,那样的话没什么意义,并且到了对方的国境之内,保不齐哪天一个大阵下来,死不死先放一边,被困在里面一天两天的功夫,自家皇朝都得让人连锅端了。
俗话说,好钢得用在刀刃上,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才能一鸣惊人,而在这之前,拼的是两国综合实力,打人你得先站得住,拳头才有穿透力。
许是想借滔滔不绝的话语驱散心底的紧张,吴狠儿一旦打开话匣子便如决堤之水,将齐云国的近况像倒豆子般和盘托出。
从街头巷尾的传闻,到朝堂暗处的隐秘,他毫无保留地倾诉着,这些看似琐碎的家常絮语,却让江真捕捉到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一是那齐云国皇帝久病沉疴,本来命不久矣,谁知竟在近日突然痊愈,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这还与当初滋露宗不惜冒险潜入璃国,在庆典上强取舍利的真实目的有关,有人传闻,那佛骨舍利竟然是药引子,滋露宗是为了给齐云国皇帝治病!才不惜冒这么大风险。
这也坐实了滋露宗宗主与齐云国皇室之间的关系,由此看来,那名红衣女子最终还是没有被璃国的护国神将捉住。
二是与璃国的政教合一不同,齐云国是修炼世家当道,相当于各大修炼宗门组合起来的一个超级联盟,皇帝就是一流宗门里所推举出来的那一个人,身份地位自然不用多说。
原本听到璃国要攻打他们的消息时,齐云国这些宗门还惶惶不可终日,可当仁熙帝大病初愈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这些宗门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全都开始招兵买马,跃跃欲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