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到小无相山还需要多久?”
江真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上,嘴里嚼着一根刚从路边顺手揪来的狗尾巴草,模样悠闲自得。
自打从宁府出发之后,他就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这一觉睡的他十分踏实,什么也没有梦到。
等再睁开眼睛之后,天边已经有些发黄了,周围的景色依旧千篇一律,高耸的树林,密不透风的灌木,远处高山云雾缭绕,中间一条布满车辙、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一眼望不到头,不知道最终能通向哪里。
牛二听见招呼回过头,看见江真睁开眼,略带疲惫的脸上表情微微有些错愕。
“嗯?!仙师您醒啦!回您的话,约莫…再行个一天左右应该就快到了。”
“哦对了,您喝水!”
说完之后,他还很识趣的抻着身子递上了一个鹿皮水袋。
走之前宁家人在马车上准备了足够多的吃喝,好几十斤肉干还有干粮,甚至准备了一些鲜美可口的水果和名贵的酒水等等一应俱全。
牛二知道,这里面的东西都不是为自己准备的,他也很清楚车上这两个祖宗的本领,所以即使路上二人睡着了,他也都在老老实实赶车,对那车上三大袋子美酒碰都没碰,仅仅只是偶尔看上了那么几眼罢了……
江真接过水袋,拧开盖子猛灌了好几大口,这才将胸中的燥热和身上的疼痛压了下来。
之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摸了摸身上,发现怀里的各种战利品一件没少,这才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那一小袋长寿丹,依旧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味。
这东西的价值可能无法估量,不然宁无财这个大财主也不会费尽周折,用全家小辈的性命拿去炼制了。
江真小心翼翼的把它往怀里又塞了塞,并没有急着吃,而是打算等四下无人的时候再品尝一颗,试一试功效如何。
毕竟自己先前可是耗费了不少寿命才弄死那个刘副总旗。
今后肯定少不了还会献祭寿命,所以这一小袋长寿丹,是他目前的最大倚仗。
“呵呵,江施主,睡的可好?”
此时对面的庆安双膝盘坐在马车里,手上念珠随着马车的颠簸不停转动着,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和尚从江真睡着之前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仿佛一块亘古不变的人形石头,不过他对于江真来说,却是一块极其碍眼的“石头”。
现在江真对其长了一万个心眼,这和尚虽然不会明着害他,但是暗地里却一直在利用自己来达成某些龌龊的目的,而且他那种迷惑心智的梵音,根本令人防不胜防。
江真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走火入魔了。
轻轻瞥了一眼对方,懒得搭理他,直接从马车里翻开一个装满肉干和干粮的袋子,大口吃喝了起来。
“呵呵,江施主何必如此,小僧与你一路患难与共,如今苦尽甘来,算不上亲密无间的兄弟,也应该算是同生共死的朋友吧。”
“你他娘……”
“咳!咳咳咳…”
江真刚想破口大骂,却一时之间说的有些着急了,嘴里的肉干还没嚼烂就吞进了嗓子眼,险些呛死。
“呸!别他妈理我!”
冲着对方狠狠啐了一口,心中的火气这才稍稍有所缓解。
“呵呵……”
庆安也不嫌脏,慢慢抬起袖子擦掉了脸上的口水,便继续闭目默念起了经文。
山路在车轮下不断被碾压着,天色逐渐昏暗下来之后,头顶鸟雀的啼叫都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又过了半个时辰,待马车终于穿出密林时,日头已然彻底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挂在山头上的弯月。
“吁!”
牛二在一块开阔的空地勒住了马,此地背靠两块巨大的山石,面朝一片极为开阔的山谷,眼前事物一览无余,虽不能避雨,但至少是一个夜晚抵御风寒、防范野兽的好去处。
空地中间有着不少脚印,还有一个已经燃尽的火堆,看来许多行至此处的过路人都有着同样的选择。
“二位仙师,前头有片歇脚的地儿,要不今晚就在这儿打个尖儿再走?”
“呃,当然咱们也可以歇歇马,等二更天再走也行。”
牛二是个聪明人,常年在宁府察言观色,知道事先抛出两个选择,观察主子的意思。
不过按他自己的意思,最好是在这凑合一宿,美美让他睡上一觉,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给他累坏了,就算他不休息,那牲口也受不了啊?
庆安看了一眼牛二脖颈之间,发现对方的汗已经把粗布短衫浸出深色的印子,于是点头道:“嗯,那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吧。”,随后动作利落地翻下了马车。
江真则低头将怀中那卷泛黄的秘籍重新揣进怀里,书页杂乱的轻响惹得庆安侧目,却又很快偏过了头。
“嘿嘿,赶了一天的路,辛苦二位仙师了,我这就去捡柴生火。”
待牛二点起油灯,哼着小曲钻进林子里捡柴火之后,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余下许多忽远忽近的虫鸣声在耳旁环绕。
江真望着下方山谷,心中若有所思,其实这一路他有心想好好盘问一番那个和尚,只是可惜牛二一直在旁,好多话不方便说,现在牛二走了,机会来了,他又不知道该从哪开口了。
“你…”
“江施主…”
两道声音撞碎在夜雾里,江真下意识地侧目,发现庆安不知何时已立在三步开外,月光将他的影子斜斜切过江真的鞋面,同时斩断了两人的话音。
“呵呵,你先说吧,江施主。”
对视半晌,庆安率先微微抬手示意。
“先是救了我,之后又一步步诱导我杀人,你到底是为了超度,还是在算计我什么?”江真的声音沉得像淬了冰,“今天把话说清楚。”
庆安望着远处山峦,喉结动了动,似乎是没料到江真会问的一针见血,又或许是准备了满腔说辞都化为了无用功,
只见其沉默良久,最后看向江真嘴里蹦出两个字。
“天赋。”
江真被庆安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愣在原地。
“什么天赋?你把话说清楚。”
庆安轻轻叹了口气,抬眸看向远方,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片刻后,他缓缓将目光移回江真身上,神情严肃而认真。
“是浮屠道的修炼天赋,这种天赋万中无一,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你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你现在的眼睛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江真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眉头微蹙,面色惊疑不定。
“你怎么知道的?”
庆安笑着微微摇头。
“小僧当然知道,因为在我们浮屠道,无论是显宗和密宗都必须要拥有特殊的天赋才能修行秘奥,不然只能浮于经表罢了,而江施主你的眼睛,就是许多浮屠道僧人梦寐以求的法宝,一个能够沟通我主的法宝。”
“那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利用我,就是因为这个?”江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怒,被利用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庆安面露愧疚之色,微微低下头。“一开始当然不是,最初小僧确实是为了救你,不过后来我发现你的天赋之后,便想要试探一番真伪,可是后来小僧也渐渐有些犹豫了,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这天赋实在太过难得。”
“又因在四大宗庙中,殊胜寺的势力最弱,小僧非常希望江施主能够皈依我主,拜入我寺,所以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唉,事到如今,小僧也不想再隐瞒你了。”
此时,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微风轻轻拂过,似乎也在倾听他们的对话。
江真陷入了沉默,脑海里思绪万千,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