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空气仿佛冻结,寂静得令人发慌,唯有墙上字画在微风中偶尔发出细微声响,更显空寂。
王虎被顺利抓入巡按府大牢,这本该是值得欣慰的进展,可如今,这件事却像一团乱麻,愈发纠结难解。
细细算来,王虎被囚于巡按大牢,已然过去好些日子。
这些天,除了从牢房里传来王虎的叫骂声,却不见王虎的人将契书送来。
没了这份契书,仅凭报案之人的言辞,想要给王虎定下罪名谈何容易,律法森严,讲究的是证据确凿,孤证难立,这是不可逾越的准则。
此前,杨纪也派人仔细搜查过王虎的住所,那偌大的宅院里,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杨纪推测,这份契书,要么已经被销毁,要么落入了王虎背后之人的手中。
轻轻一叹,杨纪身体微微后仰,望着横竖交错的房梁,思绪纷乱。
布政司施压,强硬要求他移交王虎一案,这就是摆在眼前赤裸裸的威胁。
而且眼下,他们还用一堆琐碎案件来纠缠他,意图让他无暇分身,这显然都是王虎背后之人精心谋划。
越想越觉事态紧迫,杨纪不想再这样坐以待毙。
王虎一案每拖延一天,就会凭空滋生出许多变数,让局面愈发难以掌控。
正当杨纪沉浸在思索中时,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大人!”一名衙役匆忙闯入,神色焦急,“大人,城南茶馆发生暴乱,百姓情绪激动,强烈要求杨大人您出面处理!”
杨纪心中一紧,原本紧皱的眉头,此刻拧得更紧了。
这突如其来的暴乱显然不简单,很有可能与王虎一案有着联系。
难道是有人故意煽动百姓闹事,以此来分散他的精力,继续干扰王虎案的调查?
“此事府衙莫非未曾派人前往?”
“大人,府衙的人确实去了现场,可那些人根本不让府衙插手,态度坚决,指明就要巡按府出面处理。”
杨纪略一思索,便知是近日流言起效了。
多年来府衙推诿塞责,无所作为,早让百姓寒心,失去信任。
他甫一上任,就雷厉风行拘押王虎,在百姓眼中是实心办事的好官,所以百姓信赖巡按府,指定要他出面处理事端。
杨纪站起身来,快步迈向门外,边走边对衙役下令:“速去召集干练衙役随我前往,通知捕头加强巡按府周边戒备,不可有丝毫懈怠!”
登上马匹,杨纪一路疾驰,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城南乃人口密集之地,一旦处理不当,局面极有可能失控,引发更大的混乱。
况且百姓指明要他处理,若是处理不当,不仅会辜负百姓信任,还可能被有心人利用,让王虎一案更加棘手。
这背后之人究竟想如何搅乱局面?
不多时,杨纪一行人赶到城南茶馆。
现场一片混乱,百姓们情绪激动,叫嚷声、推搡声交织一起。
杨纪翻身下马,衙役迅速拨开人群,开出一条通道,他大步走过去。
茶馆的桌椅东倒西歪,破碎的茶具散落一地。
青花瓷茶杯碎片闪烁着清冷的光泽,茶叶混着水渍,在地上形成斑驳的痕迹。
人群中央,杨纪看到知府衙门的同知张景和与推官林金城站在一起,两人见到杨纪到来,神色略有不同。
杨纪走上前,对着张景和与林金城拱手行礼后问道:“张大人、林推官,二位来得早,不知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张景和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摊开双手说道:
“杨大人,知府衙门一接到消息,我等便火速赶来了,只是百姓情绪太过激动,根本就不听劝阻,一心就盼着你来主持大局。”
“杨大人年轻有为啊,这些人都信赖你,都等着你来处理,不像我们,说了半天都没用。”林金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话里话外,都透着对杨纪的不满。
听出了林金城的冷言冷语,杨纪却神色未动,仿若未闻。
他深知此刻并非与林金城计较的时候,百姓亟待安抚,局势尚待掌控。
目光扫视周围的百姓,杨纪大声说道:“各位乡亲,我乃新任巡按杨纪,大家莫要着急,有什么问题,尽可慢慢道来。”
百姓们听到杨纪的声音,叫嚷声小了一些。
茶馆掌柜站出来,满脸焦急委屈,朝杨纪深揖,急切道:
“杨大人,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最近几天,不知从哪来了几个人到我茶馆,蛮横不准讲王虎的事。”
“小的开店以和为贵,但也得讲理,王虎这事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大伙都关心,讲讲也是顺应心意,我就没同意,结果这几人立马翻脸,恶狠狠威胁,不照做就要砸店。”
“在场都是常客,大伙明事理,看不惯他们嚣张,就理论了几句,哪成想这伙人直接动手,把茶馆砸得稀巴烂!杨大人,您一定得严惩这些恶人呐!”
杨纪心中一动,看来果然是有人蓄意为之。
“掌柜的,你放心,本巡按定会彻查此事,给你一个公道。”杨纪安抚道。
说罢,他环顾四周百姓,提高音量道:“乡亲们,大家先莫要慌乱,那几个歹人不许讲王虎之事,必与王虎案有关联,本官定借此查明真相!”
“杨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刚上任就拘押恶霸王虎,为民除害!”
“就是!杨大人果然和流言传的一样,心系百姓。”
“王虎坏事做尽,必须重罚,让他没法再欺负百姓!”
“没错!杨大人可得整治他,给咱陵安带来太平!”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听着百姓的话语,张景和面带微笑看向杨纪,赞叹道:“杨大人实在是深得民心啊,几句话就把这混乱的场面给稳住了,佩服佩服!”
站在一旁的林金城,看着杨纪被众星捧月般地夸赞着,心中妒火蹿了起来,烧得他内心阵阵刺痛。
他凑近张景和,语气酸溜溜地说道:“张大人,您瞧瞧,这杨大人刚到任没几日,风头可就全被他抢去了,我们陵安知府反倒没那么起眼喽。”
张景和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什么样的心思猜不透,何等精明,林金城话里那挑拨之意,他一听便知。
林金城这点小伎俩,在张景和眼中不过是小儿科罢了,又岂会顺着他的心意。
“同为朝廷命官,无论谁在其位,归根结底都是为百姓谋福祉,何必分个高低呢。”张景和只是微微一笑,回应道。
林金城见讨不到半点好处,自讨没趣,只能灰溜溜地朝一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