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三被带了下去,押入外监,李羡安着重强调一定要好好看守。
这桩扑朔迷离的孩童失踪案里,赖三是极为关键的人物之一。
李羡安心里清楚得很,有很多双眼睛正盯着赖三,一旦稍有差池,让心怀不轨之人对赖三下手,那再想揪出幕后黑手就得从长计议了。
杨纪着急去陵安赴任,他一走,后续调查无人主持大局,此案便很难再真相大白了。
“这赖三铁了心不肯开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苏璃月问道。
“赖三之所以不肯吐露半个字,必然是相信会有人救他出去,只是他不愿相信,今日派人暗杀他的竟然会是娄济仁,这种心理让我们想要从他嘴里掏出实话,着实棘手。”杨纪说道。
“我们目前无需太过着急,赖三在我们掌控之中,我相信背后的那些人不会等太久,就会按捺不住有所行动。”李羡安道,倒是显得颇为镇定。
……
一个时辰后,沈谭返回县衙,一路上心事重重,衙役向他问候,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应付一声。
方才,他去了娄府,自然也知道了娄济仁派人杀赖三失败的事。
两人商议后,一致认为赖三绝不能活,毕竟他知晓太多秘密,一旦开口,他们的罪行必将暴露无遗。
但此刻赖三身处县衙,只能由沈谭来动手了。
沈谭有些头皮发麻,县衙里有杨纪坐镇,他心思缜密,极难对付,更何况,还有武功高强、智慧卓绝的苏璃月与李羡安也在,此种情况下,他想要悄无声息地杀掉赖三,很难。
冯鹤还没有坐实罪名,赖三又落入杨纪手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事已至此,不杀赖三,他也就没有活路。
想到这里,他抬手探向怀中,手指触碰到一个小小的纸包,那里边是一包毒药,是娄济仁交给他的。
此毒药名为穿肠散,无色无味,药效发作极为隐匿,一旦服下,不出两个时辰,便会使人五脏六腑溃烂而亡,死状极为凄惨。
只要赖三一死,后面事情就好操作了。
畏罪自杀,就是沈谭与娄济仁为赖三想好的路。
沈谭思来想去,觉得唯有趁夜动手才有一线成功的可能,他强忍着内心的不安,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好不容易熬到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整个县衙一片静谧。
沈谭手抖着从怀中取出毒药,倒入备好的酒水里,搅匀至看不出丝毫痕迹,随后放进装有几样菜肴的食盒,盖好盖子,拎着走出了尉廨。
月黑风高,偌大的县衙,只有他一人手提灯笼,在黑夜之中踽踽穿梭。
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将他的身影在地上拉扯得歪歪斜斜,仿佛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鬼魅。
只是在他不知道的黑暗中,有三双眼睛正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谭来到外监门口,值班衙役靠着墙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嘴里还不时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听到脚步声,衙役顿时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赶忙站直身子,带着几分困意说道:“沈县尉,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沈谭叹了口气道:“唉,最近这案子闹得人心烦意乱,始终找不到突破口,本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发奇想,或许换一种审讯方式,给这些嫌犯送点吃的,跟他们好好唠唠,说不定就能问出一些关键线索。”
说着,沈谭举起手中的食盒晃了晃。
衙役脸上旋即涌起敬佩之色。
他暗叹,瞧瞧,人家大半夜还琢磨怎么审讯呢,难怪能当县尉,哪像自己只能天天守大门,真是没法比啊!
“沈县尉真是尽职尽责,为了这案子这般劳心费力。”
沈谭摆了摆手,道:“这冯鹤嘴硬得很,一直不肯配合,你也知道,这案子牵扯重大,上头催得紧呐,我也是没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衙役连忙点头称是:“明白明白,沈县尉您快请进吧,希望您这法子能奏效。”
沈谭进去没过多久,李羡安三人也来到门口。
值勤的衙役刚想要开口打招呼,可话还未出口,目光就与杨纪交汇,只见杨纪抬起食指,放于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牢房内,昏黄光线在潮湿墙壁摇曳,腐臭沉闷气息弥漫,关押的人横七竖八躺着,呼噜声回荡,都已熟睡。
冯鹤呈大字型酣睡,张嘴发出均匀鼾声,对外界毫无知觉。
沈谭屏着呼吸,脚步极轻地走到牢房尽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赖三蜷缩着躺在草席上,双手交叠放胸前,似守着秘密。
听到动静,赖三翻身坐起,看到是沈谭,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沈县尉,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被关押在此,我便来看看,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带了些。”
沈谭打开食盒,将酒壶和菜肴一一拿出。
赖三的确粒米未进,两眼直勾勾盯着食物,舔了舔嘴唇,“还得是您啊,那什么杨大人,把我关在这鬼地方,居然还不准我吃饭,可把我饿坏了。”
“快吃点吧,别饿着,瞧见这酒没,可是我特意去城东孙老歪家买的花雕酒,知道你爱这口,尝尝。”沈谭拿起酒杯,满满倒了一杯。
赖三也不客气,接过沈谭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满足地说道:“还是沈县尉您够意思,等我出去了,定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看着赖三喝下,沈谭心中一松,问道:“赖三,那杨大人问了些什么?”
“您就把心踏实放在肚子里吧,我赖三向来最看重义气二字,嘴巴严实着呢,半个字都没吐露。”
沈谭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那就好,我就知道你是个重义气的人,来,别光顾着吃菜,再喝一杯。”
两杯酒下肚,赖三的脸微微泛红,“沈县尉,您放心,我绝不会出卖您的,不过您可得想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啊,这鬼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沈谭拍了拍赖三的肩膀,轻声安抚道:“你放心,我与娄掌柜会想办法的,期间只要你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很快就能出去了。”
“出去?你怕出不去了。”这时,突然传来一道炸雷般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回荡。
沈谭心中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昏暗的走廊之中,出现了三个人影,随着他们缓缓走近,沈谭看清了来人正是李羡安、杨纪和苏璃月。
杨纪目光冷峻,犹如寒芒般直射向沈谭,“沈县尉,深更半夜带着美酒佳肴来找嫌犯谈心,这戏码可真是精彩啊。”
沈谭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强撑着辩解道:“杨……杨大人,您误会了,下官听说有犯人不吃饭……所以便带些普通的酒菜……”
李羡安冷笑一声,走上前拿起酒杯闻了闻,“普通酒菜?沈县尉,这穿肠散的味道可骗不了人。”
沈谭额头上冷汗如雨下,“李公子,您……您可不能凭空污蔑我……”
杨纪走上前,目光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谭,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你从娄府回来后便准备毒药,一路上的行踪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真以为趁着夜色,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灭口了?”
赖三此时也反应过来,瞪大双眼,满脸愤怒地指着沈谭,“沈谭,原来你是想害我!亏我还那么信任你,你这个卑鄙小人!”
事情已经败露,隐瞒不住了,沈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哭喊道:“杨大人饶命啊!都是娄济仁逼迫我的,他说如果我不杀了赖三,就会让我身败名裂,全家都不得安宁!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杨纪冷哼一声,“被逼无奈?你身为朝廷官员,本应秉持公正,却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犯下如此罪行,还妄图寻求宽恕?”
沈谭瘫倒在地,如同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