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驿站的木门被唐青岚一脚踹开时,陈溯正用袖子捂住口鼻。
沙粒混着霉味灌进喉咙,他借着月光扫过断墙——墙上有半幅褪色的驼队画,驼铃位置被人用刀刻了个“危”字。
“玉简残图。”苏绾蹲在积灰的石桌上摊开羊皮卷,指尖划过三个暗红标记,“莫问尘标的共鸣点,全在监察司禁区。”
叶藏的剑尖在地面划出一道线,“禁区外围有热成像监控。”他抬头时,帽檐阴影遮住半张脸,“今晚必须绕开。”
陈溯突然踉跄一步。
星纹在眉心灼烧,像有人用烧红的针尾轻轻挑他魂魄。
他扶住墙,指节发白——那股召唤比在遗迹时更清晰了,混着铁锈味和松脂香,从西北方滚滚而来。
“溯哥?”空黎攥住他手腕。
她的手凉得像戈壁晨露,“星纹在发烫?”
“嗯。”陈溯深吸一口气,沙粒硌得鼻腔生疼,“比在遗迹时……更近了。”
唐青岚把短刀往桌上一插,刀身震得积灰簌簌落,“管他禁区还是陷阱,老子带你们硬闯。”
柳无瑕抽剑刮掉驼队画里的“危”字,“天剑阁的剑,专挑忌讳走。”
苏绾突然合上玉简。
羊皮卷边缘渗出幽蓝微光,和陈溯眉心的星纹撞出细碎火花。
她指尖发颤,“共鸣点坐标……变了。”
干涸河谷的风裹着沙粒打在帐篷上,像有人拿筛子筛石子。
陈溯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星纹的灼烧感退了些,可后颈还在冒冷汗。
他摸出小本子,借着篝火记:“星纹感应频率与月相相关?今日初五,上弦月。”
“都别睡死!”唐青岚踹了叶藏一脚,“这地方太静,静得邪性。”
话音未落。
地面突然震动。
陈溯被震得摔在沙里,喉间腥甜——这震动不是地震,是某种规律的、有节奏的……共振。
“灵脉共振陷阱!”唐青岚抄起符石砸向东南方,符石炸开的瞬间,空气中浮起蛛网般的银色光纹,“姜云澜的手段!放大精神干扰用的!”
楚昭然的笑声混着风沙灌进耳朵,“陈小友,以为躲进戈壁就能逃?”
陈溯撑起身子,星纹突然暴亮。
他看见那些银纹里藏着细小的针——不是实物,是精神力凝结的刺,正顺着呼吸往他脑子里钻。
“空黎!”苏绾拽住风语部姑娘的手腕。
空黎闭着眼,骨笛抵在唇边。
她的声音比风声更轻,像有人在说梦话:“风语部……以歌为刃,以沙为盾……”
柳无瑕的剑“嗡”地出鞘,“她在做什么?”
“扰乱灵脉感知。”空黎的睫毛在月光下颤动,“先祖用这法子……骗过大漠里的食魂虫……”
最后一个音节从骨笛里泄出时,银色光纹突然扭曲成漩涡。
几道黑影从沙里滚出来,身上沾着未散的光屑——是监察司的影卫,每人腰间都挂着改良版影封链。
为首的男人扯下脸上的黑巾。
是姜云澜的副手影七。
他的左眼角有条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陈溯,你星核都没捂热,拿什么和我们斗?”
影封链“唰”地缠住陈溯右腿。
陈溯咬碎舌尖。
血腥味冲散脑内的刺痛,他借着链刃收紧的力道翻身,左肘狠狠砸向影七后颈——这是他在孤儿院跟着老院长学的“断筋手”,专挑武者护不到的软肉。
“咔嚓!”
影七的锁骨凹进去一块。
他痛吼着松开链刃,陈溯趁机抽腿,反手扣住他手腕往沙里按——这招是上个月在敦煌老拳馆偷学的“沙埋”,专破锁技。
“你……”影七的脸憋成猪肝色,“姜组说你连破虚境都没稳……”
“她猜错了。”陈溯的声音像冰碴子。
星纹在他眉心连成星河,影七突然瞪大眼睛——他看见陈溯的瞳孔里浮起细碎的星芒,像有人把银河揉碎了撒进去。
“走!”唐青岚拽起陈溯就跑。
空黎的骨笛还在响,叶藏的星锁缠上最近的沙峰,柳无瑕断后劈碎两道链刃。
苏绾护着玉简,跑的时候还在翻笔记本:“共振点偏移了两度,现在指向……”
她突然顿住。
陈溯顺着她的目光抬头。
北方山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和地图上的标记点完全对不上。
空黎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那是‘遗忘之地’。”她的骨笛音突然变低,像在哀悼,“风语部的古歌里说,先祖埋下第一块星石的地方……”
陈溯摸了摸眉心的星纹。
那灼烧感又起来了,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他甚至能听见某种声音,像古钟在极远处敲响,一下,一下,撞得他胸腔发颤。
“去。”他说。
唐青岚把短刀往腰间一插,“我就知道你要选这鬼地方。”
叶藏的星锁“叮”地绷直,“守门人的钥匙,该认新主人了。”
苏绾合上笔记本,把钢笔别在耳后,“我查过,遗忘之地外围有古羌人的镇墓兽浮雕……”
柳无瑕的剑穗扫过陈溯后背,“天剑阁的剑,不挑地方。”
空黎的骨笛突然拔高一个调门。
陈溯看着北方山影,突然笑了——那山影的轮廓,和地宫里那幅“武破星辰”壁画上的星图,竟有七分相似。
风沙卷着他们的脚印往南去了。
北边的山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像是沉睡多年的巨兽,被脚步声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