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派韩长鸾去召高俨进宫,高俨正准备去呢,刘辟强拉住他的衣服劝说道:“要是不把穆提婆母子砍了,殿下您可没法进宫啊。”这时候广宁王高孝珩、安德王高延宗从西边过来,问:“为啥不进去?”刘辟强说:“咱人手不够哇。”高延宗看看周围的人,大声说:“孝昭帝杀杨遵彦的时候,才八十个人。咱们现在有好几千,咋能说少呢?”
皇帝哭着跑去跟太后说:“要是有缘,还能再见到母后;要是无缘,那就永别啦!”然后赶紧派人去召斛律光,高俨也派人去叫他。
斛律光听说高俨把和士开给杀了,拍手大笑,说:“龙子干的事儿,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进宫后,在永巷见到了皇帝。皇帝正带着四百个宿卫的步兵和骑兵,给他们发铠甲,准备出去干仗呢。斛律光说:“小孩子瞎折腾,真跟他们动手就乱套了。俗话说:‘奴才见了主子,心里就慌得不行。’皇上您亲自到千秋门去,琅邪王肯定不敢乱动。”皇帝听了他的话。
斛律光走着去,让人先跑过去喊:“皇上驾到!”高俨的那些手下一听,吓得立马作鸟兽散。皇帝在桥上远远地喊高俨,高俨还是站在那儿不往前走。斛律光过去对他说:“天子的弟弟杀了一个人,这有啥大不了的!”说完拉着他的手,硬把他拽到皇帝面前,还替高俨求情说:“琅邪王年纪小,不懂事,做事冲动,等他长大点就不会这样了,希望皇上能饶他一命。”皇帝听了,拿起高俨身上的刀环,在他脑袋上乱敲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了他。
之后,皇帝把库狄伏连、高舍洛、王子宜、刘辟强、都督翟显贵这些人抓起来,在后花园给肢解了,还把尸体扔到大街上示众。皇帝还想把高俨王府里的文武官员都杀了,斛律光说:“这些可都是功臣权贵家的子弟,都杀了,恐怕人心会不安呐。”赵彦深也说:“《春秋》里只追究主帅的责任。”于是就根据罪行轻重,对这些人分别进行了处罚。
太后责问高俨为啥这么干,高俨说:“是冯子琮教我的。”太后一听就火了,派人到内省去,用弓弦把冯子琮给勒死了,还让太监用库车把尸体拉回他家。从这以后,太后就经常把高俨留在宫里,每次吃饭都要自己先尝一尝。
八月己亥日,齐国皇帝去晋阳。九月辛亥日,齐国封任城王高湝为太宰,冯翊王高润为太师。
己未日,齐国的平原忠武王段韶去世。这段韶那可是相当有谋略,手下的将士都愿意为他卖命。在外能统领军队,在内能参与朝廷大事,功劳大,威望高,而且性格温和谨慎,很有宰相的风范。他侍奉继母非常孝顺,家里也是和和睦睦的,齐国那些功勋权贵的家族,没一个能比得上他。
齐国的祖珽去游说陆令萱,把赵彦深弄去当兖州刺史。然后齐国皇帝就任命祖珽为侍中。陆令萱又跑去跟皇帝说:“大家都说琅邪王聪明勇敢,现在没人能比得过他;看他的面相,恐怕不是当臣子的料。自从他擅自杀人以后,心里一直害怕,皇上您得早点想办法啊。”那些得宠的大臣像何洪珍等人也劝皇帝杀了高俨。皇帝拿不定主意,就派人用食舆偷偷把祖珽接进宫,问他咋办。祖珽说:“周公都把管叔给杀了,季友也用毒酒毒死了庆父。”皇帝听了,就带着高俨去晋阳,还让右卫大将军赵元侃想办法把高俨抓住。赵元侃说:“我以前侍奉先帝,见先帝很疼爱琅邪王。现在我宁愿死,也不忍心干这种事。”皇帝一生气,就把赵元侃打发去当豫州刺史。
庚午日,皇帝跑去跟太后说:“明天一早我想和仁威(高俨字仁威)出去打猎。”夜里四更天,皇帝派人去叫高俨,高俨起了疑心。陆令萱在旁边说:“你哥叫你,你咋不去呢!”高俨就出去了,走到永巷,刘桃枝一下子从后面把他的手反绑起来。高俨大喊:“我要见母后和皇兄!”刘桃枝用袖子堵住他的嘴,又把他的袍子翻过来蒙住他的头,背着他就走,到了大明宫,高俨已经满脸是血,刘桃枝就这么把他给弄死了,高俨当时才十四岁。完了用席子把他一裹,埋在屋里。皇帝派人去告诉太后,太后过来哭了十几声,就被簇拥着回殿里了。高俨死后,他的遗腹子有四个,后来也都被幽禁而死。
冬天,十月,齐国撤销京畿府,把相关事务并入领军府。
壬午日,北周的冀公宇文通去世。
甲申日,陈国皇帝去太庙祭祀。
乙未日,北周派右武伯谷会琨等人去齐国访问。
齐国的胡太后生活作风不检点,和沙门统昙献搞到了一起,那些和尚甚至开玩笑喊昙献为太上皇。齐国皇帝听说太后行为不端,但不太相信。后来去朝见太后的时候,看到两个尼姑,觉得挺好看,就叫过来,结果发现是男的。这下昙献的事儿也跟着暴露了,相关的人都被处死。
己亥日,皇帝从晋阳陪着太后回邺城,走到紫陌的时候,突然刮起大风。舍人魏僧伽懂风角之术,上奏说:“马上会有叛乱的事儿发生。”皇帝就谎称“邺城有变”,拉弓搭箭,快马加鞭冲进南城,还派太监邓长颙把太后软禁在北宫,并且下令,内外亲戚都不许和胡太后见面。太后有时候给皇帝准备吃的,皇帝也不敢尝。
庚戌日,齐国派侍中赫连子悦去北周访问。
十一月丁巳日,北周皇帝去散关。
丙寅日,齐国让徐州行台广陵王高孝珩掌管录尚书事;庚午日,又封他为司徒。癸酉日,任命斛律光为左丞相。
十二月己丑日,北周皇帝回到长安。
壬辰日,陈国的邵陵公章昭达去世。
这一年,梁国的华皎准备去北周,路过襄阳的时候,跟卫公宇文直说:“梁国的皇上已经丢了江南那些郡,现在人口少,国家也穷。朝廷讲究兴亡继绝,按道理应该资助一下,希望能借几个州给梁国,让梁国发展发展。”宇文直觉得有道理,就派人把这事上奏给北周皇帝,北周皇帝下诏,把基、平、鄀三个州给了梁国。
【内核解读】
这段史料围绕北齐中后期的权力斗争展开,字里行间充满了皇室内部的猜忌、杀戮与人性的扭曲,折射出南北朝时期政权更迭中的典型困境,也为我们观察古代权力运作提供了生动样本。
权力漩涡中的“少年悲剧”:琅邪王高俨之死
高俨以皇子身份诛杀权臣和士开,展现出超出年龄的决断力,但也暴露了北齐皇室“子擅父权”的制度隐患。他的失败并非因实力不足——斛律光曾评价其“龙子所为,固自不似凡人”,麾下数千兵力也远超历史上类似政变的规模——而是输在权力合法性的缺失:
--太后起初的庇护与最终的妥协,反映出后宫在皇权博弈中的摇摆性;
--斛律光的“保奏”与陆令萱的“构陷”形成鲜明对比,揭示出武将集团与宦官集团的深层对立;
--高俨最终被诱杀时的哀求“乞见家家、尊兄”,撕开了皇室亲情掩盖下的权力冷血本质。
权臣博弈:斛律光的悲剧伏笔
斛律光作为北齐军事支柱,在此事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他先是以“小儿弄兵”为由阻止皇帝出兵,避免了内战扩大;后又劝谏皇帝宽宥高俨府中文武,试图维系统治集团稳定。这种“稳压器”式的存在,既体现了他的政治智慧,也为日后的悲剧埋下伏笔——祖珽、陆令萱等文官\/宦官集团视其为眼中钉,而他“功高望重”却“雅性温慎”的特质,反而成为被攻击的把柄。
后宫干政与伦理崩塌
胡太后的表现堪称北齐伦理崩坏的缩影:她先因高俨之母胡氏与和士开私通而间接引发政变,后又因自身与沙门昙献的丑闻被幽禁,两次打破“后宫不得干政”与“皇室伦理”的底线。尤为讽刺的是,她对高俨的“每食必自尝之”的保护,与其自身突破礼法的行为形成荒诞对照,揭示出权力场中“亲情”只是可随时抛弃的工具。
制度痼疾:北齐灭亡的预兆
这段史料中的细节,处处可见北齐政权的致命缺陷:
--皇帝高纬的昏聩:既无驾驭权臣的能力,又轻信宦官谗言,甚至用“谎称邺城有乱”的方式幽禁太后,暴露了统治术的低劣;
--官僚集团的分裂:以斛律光为代表的军功集团与祖珽、赵彦深代表的文官集团,以及陆令萱为首的宦官集团互相倾轧,全无家国意识;
--继承制度的混乱:皇子与皇帝、太后与皇帝、宗室诸王之间的权力边界模糊,政变与弑亲成为常态。
相比同时期的北周(宇文邕正推行改革)与南朝陈(章昭达等将领稳定边防),北齐在权力内耗中不断失血。段韶之死与斛律光的隐忧,标志着军事支柱的动摇;祖珽排挤赵彦深、陆令萱操控皇帝,则预示着朝堂的进一步腐朽。这些细节共同指向一个结论:北齐的灭亡,并非外力所致,而是体制性溃败的必然。
历史镜鉴:权力失控的代价
从高俨之死到胡太后被幽禁,短短数月内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本质上是权力失去约束后的连锁反应。当“皇权”既无制度制衡(如汉朝的外戚-宦官平衡),又无道德约束(如儒家的“君君臣臣”),便会沦为赤裸裸的暴力博弈。北齐的教训印证了一个规律:一个靠血缘维系而非制度支撑的政权,最终必然在“至亲相残”中耗尽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