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绿色的光芒并非来自手电,而是从冰冷的石壁内部渗透出来,仿佛整座山陵的血管,在这一刻被悉数点亮。
慕容澈的视线被那些发光的纹路牢牢吸附。那不是什么天然的岩石纹理,是字。扭曲盘绕,笔画诡谲,带着一种神圣又邪异的美感。
是阿拉伯文。
它们像活物一样在石壁上加速游走,绿光愈发妖异,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起一层尸蜡般的色泽。整个洞窟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一种源自远古的威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慕容澈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耳膜的鼓胀。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一名队员的声音因恐惧而变了调,带着哭腔。
端木归墟的专业团队,显然没接受过古墓派对灯光秀的应急培训。慕容澈心想。
回答那名队员的,是脚下传来的剧烈震动。
地面不再是坚实的岩石,脚下的触感正在飞速变化,从坚硬到松软,再到一种令人心悸的塌陷感。一股浓郁的,混合着尘土与腐朽气息的黄沙,从石板的缝隙中猛地喷涌而出。
“小心脚下!”端木归墟强忍着右手的剧痛,厉声吼道。
然而已经晚了。
地面仿佛瞬间液化,变成了流沙的沼泽。那些从缝隙中涌出的黄沙,化作一只只没有实体的手臂,精准地缠上了队员们的脚踝,力道大得惊人。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洞窟的死寂。一名队员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拖拽着,瞬间就被翻涌的黄沙吞没了半个身子。他惊恐地伸出手,向着端木归墟的方向嘶喊:“头儿……救我!”
端木归墟目眦欲裂,冲过去想拉住他,可脚下的黄沙同样化作漩涡,让他寸步难行。他伸出的手,离队员的指尖永远差了那么几厘米。
更多的沙之手臂从地底伸出,攀上那些队员的身体,将他们一个个拖入无底的深渊。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在混乱中狂乱地扫射,照亮了一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枪声,呼救声,挣扎声,混杂在一起,却又被那不祥的“沙沙”声迅速覆盖。
慕容澈纹丝不动。他脚下的一小块地方,不知为何,依旧坚实如初。他冷眼看着这出闹剧,看着端木归墟和他引以为傲的团队被自己亲手触发的陷阱吞噬。
短短数秒,一切归于平静。除了端木归墟和慕容澈,洞窟里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只有几支手电筒,还遗落在流沙的表面,光束执拗地刺向黑暗,像几座孤零零的墓碑。
黄沙渐渐平息,却并未重新凝结成岩石。它们缓缓下沉,如同退潮的海水。随着沙面的降低,一些别的东西,从下面显露了出来。
是白骨。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堆满了整个地穴的底部。那些骸骨,许多都保持着生前向上伸手的姿态,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不甘。在那些白骨的身上,还残留着早已腐烂的布料碎片,以及一些锈迹斑斑的金属配饰。
端木归墟的呼吸停滞了。他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其中一具骸骨腰间的令牌上。那熟悉的,属于端木家的徽记,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瞳孔里。不止一个。视线所及之处,类似的令牌,至少还有十几块。
历代的……前辈。他们不是死于任务,不是死于妖怪之手。他们都死在了这里。死于同样的愚蠢,同样的傲慢。一股冰冷的寒意从端木归墟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双腿一软,竟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右手崩裂的伤口滴下的血,瞬间被身下的黄沙吸干。
此时,那些在墙壁上流转的幽绿文字,忽然汇聚在洞窟的穹顶。它们不再游动,而是组成了一句完整的话。一句他们明明不认识,却能清晰理解其意的诅咒。
“凡亵渎圣裔者,将被黄沙吞噬。”
慕容澈抬头看着那行字,又缓缓垂下眼,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的白毛“旱魃”。
她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黄沙依旧从她的眼眶中流出,仿佛永远不会枯竭。
她不是什么守护者,也不是什么旱魃。
她是这片土地,用一个少女的血肉与灵魂,设下的最恶毒的陷阱。她是诱饵,是诅咒本身。是这陵墓,用来惩罚傲慢闯入者的,一个完美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