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血腥暴戾的一幕震得魂飞魄散!贾赦等人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贾母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王夫人更是吓得瘫软在椅子上。
王子腾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瑛,声音因暴怒而嘶哑:“大胆!本官……”
“本官你妈!”贾瑛猛地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生生打断了王子腾的话!他松开如同死狗般瘫在地上哀嚎的王仁,一步踏前,竟直接逼视着王子腾那双充满惊怒与杀意的眼睛!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狂放与不屑,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字字诛心,响彻整个荣禧堂:
“姓王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老子面前摆谱?你以为小爷我和那些在脂粉堆里长大、只会窝里横的废物一样?”他猛地一指旁边吓得如同鹌鹑的贾赦等人,“被你几句官威就吓尿了裤子?!告诉你!小爷我五岁就提刀杀人!三十七个占山为王、杀人越货的山贼,小爷我一晚上杀了个干干净净!血把衣服都浸透了!到现在,当地官府的悬赏榜文上,还有小爷我的名字!老子在扬州,把盐枭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指着甄家那些鼻孔朝天的人的鼻子骂娘!老子也没怕过!”
他目光如电,扫过瘫软在地的王仁,扫过面无人色的贾府诸男,最后狠狠钉在王子腾那张因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火的煞气:
“我是从刀山火海里闯出来!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他往前又逼近一步,几乎与王子腾面贴面,那混不吝的笑容里淬满了冰碴和戾气:
“老子不是吓大的!你这二品大员,在小爷我眼里——屁都不是!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摆谱?!”
话音未落,贾瑛猛地抬脚,狠狠踹在瘫在地上哀嚎的王仁腰眼上!
“嗷——!”王仁又是一声惨嚎,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踢得翻滚出去,正好滚到王子腾脚边,蜷缩成一团,涕泪血污糊了满脸,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贾瑛看也不看脚下如同烂泥的王仁,拍了拍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对着脸色铁青、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微微颤抖的王子腾,混不吝地笑道:
“管好你这狗崽子!你要是管不好老子替你管!再敢睁着一双狗眼到处乱看……”他眼神骤然一厉,如同两道冰锥,“老子把他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滚!”
“你……你……”王子腾指着贾瑛,手指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纵横官场多年,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可眼前这少年,那眼神中的疯狂与煞气,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以及他口中那血淋淋的过往……都让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知道,这煞星,是真敢杀人!而且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这般有持无恐,莫不是……巨大的屈辱和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死死攫住了王子腾。他死死盯着贾瑛,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他身后的随从慌忙上前,抬起如同死狗般的王仁和那两个受伤的护卫,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堪地退出了荣禧堂。
贾府众人如同泥塑木雕,呆呆地看着王子腾一行仓惶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堂中那个如同煞神般伫立的玄衣少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贾瑛却像没事人一样,脸上那骇人的戾气瞬间消散,又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混不吝笑容。他对着惊魂未定的贾母随意拱了拱手,笑嘻嘻道:“老太太受惊了!这姓王的狗叫了这么久,扰了您老人家的清净!孙儿替您打发了!您老歇着!”那语气,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几只烦人的苍蝇。
说完,他看也不看瘫软的贾府诸男,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对着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门边阴影里的陈七扬了扬下巴,声音带着点百无聊赖的抱怨:
“老七,来这破府里待久了,闲得小爷我骨头缝都痒了!刚才那两下,跟挠痒痒似的,不过瘾!去!把弟兄们都叫过来,陪我过两招!松松筋骨!”
陈七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沉声应道:“是。”声音平板无波。
贾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荣禧堂,留下满堂死寂和一群惊魂未定、面无人色的“贵人”。
贾瑛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许久,荣禧堂内的死寂才被打破,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如同开了锅的水!
“我的天爷!瑛三哥……瑛三爷他……他……”探春第一个跳起来,激动得小脸通红,眼睛亮得惊人,声音都在发颤,“他……他刚才……把王子腾儿子的手……拧断了?!还把……把王子腾的护卫……踹飞了?!还……还指着王子腾的鼻子骂……骂他屁都不是?!”她语无伦次,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热血直冲头顶!太解气了!太痛快了!简直像戏文里快意恩仇的大侠!
惜春年纪小,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抓着迎春的袖子,小声问:“二姐姐……瑛三哥……他……他杀过人?还……还杀了三十七个山贼?”她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恐惧,但更多的却是对“英雄”的懵懂崇拜。
迎春也是惊魂未定,讷讷地点头:“听……听他是这么说的……”
宝钗脸色苍白,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颤抖,茶水都溅出来几滴。她努力维持着镇定,声音却有些干涩:“太……太鲁莽了!王子腾毕竟是九省统制,手握重兵……这……这梁子结大了!万一……”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笼罩全身。但内心深处,看着王子腾父子那副狼狈逃窜的模样,看着贾府男子们那副窝囊相,再看贾瑛那混不吝却顶天立地的身影,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畅快感,悄然滋生。
众姐妹七嘴八舌,兴奋地复述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言语间充满了对贾瑛的敬佩、解气,甚至隐隐的崇拜。压抑在心头许久的憋闷,仿佛随着王子腾的狼狈离去和贾瑛的悍然出手,一扫而空!连宝钗,在最初的惊惧过后,也忍不住加入了议论,分析着贾瑛话里透露出的那些骇人听闻的过往。
唯有黛玉。
她依旧安静地站在屏风旁,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方才那血腥暴戾的一幕带来的冲击还未散去,她脸色微微发白,指尖冰凉。然而,让她心神剧震的,并非那断手喷溅的鲜血,也非那踹飞护卫的狠厉,甚至不是那指着当朝二品大员鼻子叱骂的狂放。
是那句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心头的话——
“小爷我五岁就提刀杀人!三十七个占山为王、杀人越货的山贼,小爷我一晚上杀了个干干净净!血把衣服都浸透了!”
五岁……提刀杀人……
一晚上……三十七个……
血……浸透衣服……
这几个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黛玉的心尖上!她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象:一个瘦小的、可能还没刀高的孩子,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浑身浴血,眼神冰冷麻木……那是怎样的绝望?怎样的挣扎?怎样的……炼狱?!
一股尖锐的、难以言喻的心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远比看到王仁断手、护卫吐血更甚!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生命苦难的悲悯与刺痛!
她一直知道他不同寻常,知道他混不吝的外表下藏着惊世的才华和滚烫的心,知道他经历过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可她从未想过,那“磨难”竟是如此血腥,如此残酷!竟是……从五岁稚龄,便已浸染在杀戮与绝望之中!
难怪他如此不羁,如此蔑视权贵,如此……将生死看得淡漠!那都是血与火淬炼出的本能!
黛玉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住了心口的位置。那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门口贾瑛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撼,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心疼。那混不吝的笑容背后,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血色的伤痕?
窗外,隐约传来听雨轩方向拳脚交加、呼喝阵阵的声音,显然是贾瑛正带着他那群煞神般的护卫“松松筋骨”。那充满力量与生机的声响,此刻听在黛玉耳中,却仿佛带着一种悲壮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