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谅不了一个迫害他将近十六年的亲娘。
或许是那天的雨夜里，母子俩彼此恶言互伤，柳风絮彻底爆发的阴寒疏冷给了郑玉瑶当头棒喝。
无法遏制的疯狂中，随着对柳霄汉的彻底死心，单单对母子俩的关系开始醍醐灌顶的清醒过来。
清醒反倒将痛苦的巅峰再升腾。
沉睡的母爱被唤醒于郑玉瑶来说，犹如酷刑加心，日夜不停歇的折磨着她。
郑玉瑶“我脑子里一直闪过，你刚出生时，你爹惊吓的叫喊，要溺死刚出生的你。”
“我....我舍不得，就跟他吵了起来，他就说，如果我留下你.....他就不要我。”
“我.....我选了你，风絮，我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呜呜呜.......”
柳风絮勾唇，冷漠瞳孔无一丝温度进行无声嘲讽。
撒谎！！
打骂留下的深刻恐惧逼着他两三岁就开始记事。
这女人根本不疼他。
柳风絮听不下去，伸手将堵在门口的女人往一边拉开。
郑玉瑶“别别别风絮，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我只求求你，你爱惜自己好不好，别糟践自己.......”
柳风絮头脑狂震，警惕的目光刺向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了？”
郑玉瑶一刻都不能再等，她必须要问清楚，她拿出手里紧攥的小瓷瓶举给柳风絮看。
“风絮，这是避子药，是吗？”
柳风絮“不是”
郑玉瑶压低声音嘶喊，她不敢叫人听见这事儿。
“你撒谎！这就是！我风月场里出来的，我十几岁时吃过无数次这个药，我一闻就清楚，你还要瞒我！”
柳风絮眼眸似有狂暴又阴沉着沉默。
郑玉瑶扶着他肩膀紧盯着那双跟他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眸。
“风絮，你告诉娘！那个男人是谁？他对你是真心的吗？”
“你可是男人，你确定要走这样的路吗风絮？”
沉默中含着意味不明的自弃，柳风絮绷着薄唇闭口不言。
郑玉瑶“是谁呀！儿子。是....那个顾烨城吗？你常接触的就是他，徐凡心年纪小，只能是顾烨城，对不对？”
忍不住神色讥诮，柳风絮自嘲的斜睨着眼尾。
“疯子，你倒真敢想！烨城哥什么身份，什么品貌！他个大家门阀的世家公子，我怎么配跟他有这样的纠缠！！”
没得到答案，焦急刺激的郑玉瑶脸皮颤抖，她控制不住要发疯，还极力压制着。
“不是他？那会是谁？风絮你停止，你马上跟那个男人断掉。”
“你是男人！这个世道只有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才有活路！”
“你不能这样屈尊，让人折辱啊！你知道吗！！”
柳风絮一脸麻木的任由郑玉瑶撕扯摇晃着。
“断不了的，我没有喊停的权利。”
郑玉瑶手下抓的死紧，骨节僵硬的扭曲还在发抖
“怎么断不了！必须断的了！！”
“风絮你不能就这么毁了呀！你那么努力学医，以后那可是堂堂正正的大夫，受人尊敬的呀！”
“你不可以有这样的污点！！”
柳风絮闻言眉头一压，瞬间贴近疯女人的眼眸满是冷戾幽暗。
“污点？原来你觉的是污点啊？”
“真对！我也觉的是污点呢！！”
“怎么样？我就是这样不堪，你还要跟我和好吗？你不觉着恶心吗？我都恶心我自己呢！！”
郑玉瑶嘶声哭喊。
“你不可以这么说自己！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你把话收回去！！收回去！！！”
此刻柳风絮像个真正叛逆少年，被刺激的开始失控，拧着眉浑身是刺的冲母亲叫嚣挑衅
“我就是这样啊！我脏，我恶心，我是粪坑里的烂泥就该遭人唾弃，我脏的都能脏瞎人的眼！”
“你不是一直都这样骂我的吗！！！”
‘啪---’
一耳光狠扇过去。
“呜呜啊啊啊啊........”
郑玉瑶崩溃大哭，她不要听这些话。
她受不了！
吵闹声失控拔高，引来了贺秀才。
贺秀才看到被打了一巴掌脸颊红肿的柳风絮，急忙上前，伸手心疼的抚摸。
“郑玉瑶，我警告过你不许再动风絮一下！你竟敢不听我的话！！”
郑玉瑶瞬息停下了所有动静儿，凝固成石像一样静止。
只眼睛不眨的愣瞪着贺秀才抚在儿子脸上的那只手。
随即浑身打破僵硬震颤的更不受控。
柳风絮惊慌打掉脸上的手，撤开身不敢再说话！
郑玉瑶“风....絮！是....他！”
“他拿转良籍诱逼你是吗？”
“柳风絮！你怎么能这么糟践自己啊！！”
贺秀才“郑玉瑶，风絮跟我怎么就糟践了？”
“我会疼他，对他好，更不会跟你一样打骂他！！”
柳风絮瞬间脸色煞白，血色褪尽。
完了.....
全完了......
郑玉瑶知道了！
这疯子不受控，不知道哪天她就会说出去！
那他就彻底完了！！
郑玉瑶“姓贺的，你什么年纪！什么家境！什么相貌！”
“你敢染指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郑玉瑶眼膜鼓胀猩红一片狠绝，爆发所有力量。
她必须杀了贺章，跟他同归于尽，让他不能再威逼她儿子。
瞬间是两人厮打一团的混乱场面。
贺秀才虽是男人，却架不住郑玉瑶彻底发疯不管不顾。
柳风絮僵站原地全身发抖！
不行！
这疯女人喊声太大，会把人引过来。
她发疯，把人引来再疯疯癫癫胡说八道的话....！
凭什么他这样努力的生存要被毁掉！
柳风絮诡异的彻底冷静。
一片混乱中，视线定格在旁边又重又结实的厚土陶腌菜坛子，柳风絮眼中阴云密布，满脸阴霾似要毁天灭地。
顷刻间。
纤细无害的双手拿起那个坛子，燃起手臂肌肉精准重击在疯女人后脑的枕骨打孔区。
多年学医，他清楚那致命死穴的位置。
郑玉瑶愣顿一瞬后缓缓回过头，对贺秀才的怒态还未散去就爬满了不可思议。
一张疯脸扭曲到极致，她缓缓倒下。
倒地后再侧头望向柳风絮时，狰狞氲散，恢复成一片平静，眼中化开似水温柔。
脑海闪现儿子刚出生的画面，那时候，郑玉瑶真的选择了儿子......
那个男人走了。
刚来到人世间的婴儿，裂开嘴大哭，她顾不了刚生产的身体，抱着怀里的孩子哄着。
哄不好，她就跟着哭......
后来孩子吃上了奶水就不哭了。望着两眼眼泪泡儿的孩子，年轻貌美的女人因母爱的温柔，展出一生中最绝代风华的一笑。
泪珠还晶莹的挂在雪腮边.....
“哦-哦-哦，宝宝不哭啦？真乖......”
“宝宝我们不怕啊！爹不要你。”
“娘要你。”
柳风絮被那冷不丁的温柔笑意，笑的发慌。
郑玉瑶：恨...太痛苦了，如果我命丧能消泯掉他一些仇恨。
..........也可以的。
疯女人断了气.......
美貌颓败的脸上定格在那一抹微笑，她没有瞪大眼睛去吓他。
她轻轻合上桃花眼眸，走的安详又无怨。
不知怎的。
柳风絮耳边一直萦绕着刘老太婆的话。
“双性的孩子，总留不下来的。能活着的都有一个疼孩子的慈父或慈母。”
”靠着疼爱生存活命，那可是有福气的孩子！”
柳风絮“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郑玉瑶爱过他......
在他出生时。
在她临死前。
大逆不道啊！他杀了自己亲娘！
他万劫不复，回不了头了！
贺秀才紧紧抱住又哭又笑的少年。
“风絮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人是我杀的，跟你没关系！！”
柳风絮“多谢老爷，你对我真好......”
贺秀才情热意动亲吻上白皙脸颊。
柳风絮已经很久没给他好脸色了。
贺秀才不知道。
他这举动，让那眼眶中晶莹泪水后面，瞬间无声酝酿出浓稠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