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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野城浸在腊月刺骨的湿冷里,那是一种钻透破袄、蚀入骨髓的寒。风从坍塌的城墙豁口灌进来,卷起满地枯草与尘土,打着旋儿,呜咽着穿过死寂的街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气味,那是水洼里沤烂的落叶、墙角冻毙流民的秽物,以及无处不在的、廉价腌菜的咸酸气息混合发酵的产物。这气味像一层粘腻的油膜,紧紧糊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是新野城绝望的底色。

醉仙楼,这新野城内唯一还点着几盏油灯的所在,成了寒夜里唯一的光源,也成了城内仅存的活气汇聚之地。昏黄的光晕透过蒙尘的窗纸,在泥泞的街道上投下模糊晃动的影子。门帘被掀开又落下,带进一股裹着雪沫的冷风,引得堂内本就稀稀拉拉的酒客一阵瑟缩和低声咒骂。

堂内光线昏暗,几盏油灯如豆,勉强照亮油腻的桌面和食客们愁苦麻木的脸。空气污浊,劣质酒浆的刺鼻气味、汗酸味、还有角落里堆积的腌菜坛子散发出的浓烈酸腐气,交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角落,捧着一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贪婪地啜吸着,发出呼噜噜的声响。靠窗的位置,几个面黄肌瘦的伤兵围坐,臂上缠着肮脏的布条,渗着暗红的血渍。他们沉默地就着几粒盐豆喝着寡淡的酒,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偶尔有人低声咒骂一句老天不开眼,或是抱怨军需官克扣得愈发狠了。几个行商打扮的人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内容无非是粮价又涨了多少,哪条路又被乱兵或流寇堵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与惶恐。

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姓王,此刻正倚在曲尺形的柜台后,就着一盏油灯的光,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剔着算盘缝隙里的陈年污垢。他那张干瘪的脸上,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不时扫过堂内,计算着每一文可能的进项,也提防着有人赊欠或闹事。这乱世,开酒肆如同走钢丝,既要巴结军爷,又得提防流民,更要算计每一粒米、每一滴酒。

门帘猛地被掀开,一股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直灌进来,吹得油灯剧烈摇曳,堂内光线骤然一暗。所有声音——低语、啜吸、抱怨——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众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一个身影立在门洞的黑暗中,风雪在他身后狂舞。他身形挺拔如松,即便裹着一身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旧棉袍,也掩不住那股久经沙场的沉稳与力量感。当他一步跨入昏黄的光晕里,那张熟悉的脸庞显露出来——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刚毅。正是常山赵子龙!

然而,这张素来英气逼人、令敌胆寒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沉郁。那并非疲惫,而是一种深重的、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的压抑。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眉头深锁,那双曾如寒星般锐利的眼眸,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暗,沉寂,压抑着汹涌的暗流。风霜在他眼角刻下了细纹,鬓角也沾染了点点霜雪,更添几分沧桑。

“赵将军!”王掌柜脸上的精明瞬间被一种近乎惶恐的恭敬取代,他像被火烫了屁股,猛地从柜台后弹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赵云跟前,腰弯得几乎要折过去,脸上堆满了小心翼翼的笑容,“哎呀呀!您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快,快请上座!上座!”他一边殷勤地引路,一边连珠炮似的问,“将军您想用点什么?热的烧酒暖暖身子?还是切盘刚卤好的羊肉?小的这就去给您张罗……”

“掌柜的。”赵云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像一块冰冷的铁投入嘈杂的池塘,瞬间压下了所有残余的窃窃私语。他抬手,止住了掌柜的絮叨。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缓缓扫过整个大堂。那目光所及之处,流民停止了啜吸,伤兵放下了酒碗,行商噤若寒蝉。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敬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在这绝望的泥潭里,赵云的出现,仿佛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光。

赵云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今日前来,非为饮酒。”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冻土上,清晰而沉重。他侧身让开一步,手臂笔直地指向门外拴马桩的方向,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吾欲售此马。”

顺着那根如同命运之矛般指向门外的食指,所有人的目光,带着困惑、好奇、以及一丝莫名的紧张,齐刷刷地投向门外风雪中那根孤零零的拴马桩。

风雪正紧,一团模糊的白影在拴马桩旁不安地踏动着蹄子。马身上罩着一件破旧的白色战袍,袍角在寒风中猎猎翻飞,沾满了泥点和雪沫,早已看不出本色。然而,那战袍之下,却无法完全掩盖住这匹马的非凡骨架。它肩高背阔,四肢修长有力,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即便此刻皮毛黯淡,肋骨在单薄的皮下隐约可见,那份属于神驹的底子,那份历经血火淬炼的英气,依然顽强地透射出来。

当一阵狂风猛地卷起那破旧战袍的下摆,露出马颈下一块独特的、如同龙鳞般的旋毛印记时——

“轰!”

整个酒肆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时间凝固了。空气瞬间被抽干,死寂如同实质的冰水,淹没了每一个角落。方才的窃窃私语、粗重呼吸、碗筷轻碰……所有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时极其细微的哔剥声,以及门外风雪肆虐的呜咽。

所有人都认出来了!

那旋毛印记,是长坂坡的传奇烙印!是七进七出曹营血海,踏碎刀山枪林,救回幼主阿斗的无双神驹——白龙驹!

震惊!如同惊雷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震得人魂飞魄散。疑惑!如藤蔓般疯狂滋生缠绕——赵将军的命根子,他半生的荣耀与生死相托的伙伴,怎会…怎可能…要卖掉?难以置信!这念头荒谬得如同天方夜谭,却又血淋淋地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过后,是压抑不住的、如同无数毒蜂骤然炸窝般的嗡嗡议论声,从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喉咙里挤压出来,汇成一片低沉的、充满惊悸的洪流:

“白…白龙驹?我没看错吧?赵将军要卖白龙驹?”

“老天爷!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将军的心头肉啊!比命还金贵!”

“还用问吗?定是军中…军中实在熬不下去了!粮草怕是早就见底了……”

“唉……连赵将军都到了要卖战马的地步……这新野,这玄德公……唉!”最后一声叹息,沉甸甸地砸在每个人心上,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王掌柜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一片。他死死盯着门外那匹瘦骨嶙峋却难掩神骏的白马,又猛地转回头,看向眼前神色冷硬如铁的赵云,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荒诞的噩梦。半晌,他才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般,找回自己干涩嘶哑的声音,结结巴巴,语不成句:“将…将军…您…您是说…卖…卖…白龙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充满了极度的荒谬感。

“不错。”赵云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更无半分转圜的余地。那两个字,冰冷,干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挺直了脊梁,目光坦然而锐利,如同两柄出鞘的寒剑,迎向掌柜那惊恐万状的眼神,也迎向大堂里无数道交织着震惊、痛惜、不解甚至愤怒的复杂目光。他再次清晰地吐出那两个字:“开个价吧。”

掌柜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油腻的光。他下意识地搓着手,动作慌乱而局促,仿佛那双手不是自己的。他看看门外风雪中那匹即使落魄至此,依旧昂着头颅、骨架峥嵘的白龙驹,神骏的底子如同蒙尘的明珠,价值连城。他又看看眼前这位神色坚毅、目光却深藏无尽痛楚的将军,那眼神里的决绝让他心头发颤。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痛,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将…将军,此乃…此乃千金难求的龙驹!只是…只是如今这年景……”他偷眼觑着赵云的神色,小心翼翼,字斟句酌,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兵荒马乱,粮价飞涨,马市凋零……寻常驽马都难寻买主,何况这等神骏……小的…小的这店小利薄,实在是……”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如同羞辱般的数字:“最多能出……七贯五百钱。”

“七贯五百钱!”

这个数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死寂的酒肆里猛地剐过!刺耳!冰冷!带着赤裸裸的残忍!对于一匹普通的、拉车犁地的驽马,这价钱或许勉强说得过去。但对于曾价值连城、在长坂坡杀出血路、名震天下的白龙驹?这无异于将无价的瑰宝扔进了泥淖,再踏上一只脚!是赤裸裸的亵渎,是乱世对英雄最恶毒的嘲弄!

不少酒客的脸上瞬间涨红,眼中喷出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屈辱。一个伤兵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拍案而起。旁边的同伴死死按住了他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同样的愤懑,却又透着深深的无奈和悲凉。敢怒,不敢言。世道如此,粮比金贵,人命尚且如草芥,何况马乎?掌柜的,说的又何尝不是这冰冷彻骨的现实?

赵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讨价还价的冲动。他仿佛一尊被风雪冻透了的石雕,冰冷,坚硬,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情绪。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彻底碎裂了,沉入了永恒的黑暗。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动作僵硬,仿佛脖颈生了锈。然后,他从紧咬的牙关里,硬生生挤出两个冰冷的字,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沫:

“成交。”

“成交!”

这两个字,如同两块万钧巨石,狠狠砸进了死水般的酒肆!瞬间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滔天的惊涛骇浪,在每个人心中疯狂席卷!掌柜的如蒙大赦,巨大的惶恐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窃喜扭曲了他的脸。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转身扑向柜台,手忙脚乱地打开沉重的钱箱,铜钱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在这死寂中格外惊心。

酒肆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七贯五百钱意味着什么——它不是钱,它是赵子龙亲手剜下自己心头滚烫的血肉,亲手卖掉半生血火淬炼的荣耀,卖掉最忠诚、曾与他生死与共的伙伴!只为换取那维系着新野城几千军民最后一口活气的、能数得清的几石救命粮!

掌柜的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粗布钱袋,脚步虚浮地走回来,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赵云伸出手。那是一只握惯了银枪、拉得开强弓的手,骨节分明,沉稳有力。此刻,当那几贯冰冷、粗糙的铜钱落入掌心时,那手指的关节却因为过度用力而猛地凸起,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沉甸甸的钱袋,压在他手上,却轻飘飘地,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骨头和魂魄。

他没有再看门外一眼。没有看那匹在风雪中不安踏动、似乎预感到了永别的白龙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被彻底抽走了脊梁。他挺直了依旧挺拔的背脊,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军人姿态,一种最后的、摇摇欲坠的尊严。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那目光里有痛惜,有敬佩,有绝望,有麻木——他攥紧了那袋沾着汗渍和体温的铜钱,一步步,异常沉重地走出了酒肆的门帘,重新投入门外那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寒风与黑暗之中。背影孤独而决绝,像一杆折断却不肯倒下的旗。

门帘落下,隔绝了内外。酒肆里,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很久很久。空气凝固了,油灯的光晕似乎都黯淡了几分。那袋铜钱落下的声音,赵云离去的脚步声,仿佛还在每个人耳边回荡,敲打着脆弱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坐在最阴暗角落、须发皆白如枯草的老农,用布满裂口和老茧、如同枯树皮般粗糙的手指,颤巍巍地抹去眼角浑浊的泪水。他声音哽咽着,喃喃自语,那声音不大,嘶哑干涩,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狠狠刺入了每个人的耳膜,更刺穿了新野城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和希望:

“玄德公的马……都卖了啊……”

这句话,带着老农一生积攒的辛酸和对这乱世最深的绝望,在死寂的酒肆里回荡,然后顺着门缝,飘向风雪肆虐的街道,飘向这座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孤城。

绝望的阴云,沉甸甸地,比这腊月的寒夜更加冰冷彻骨,彻底笼罩了每一个人的心头。新野,这座孤城,似乎已经听到了命运丧钟的闷响。

新野县衙,书房。

一盏孤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在冰冷的墙壁上投下刘备孤寂而佝偻的影子。他独自一人站在紧闭的窗前,窗棂的缝隙里透进凛冽的寒风,刀子般刮过他灰白憔悴的脸颊,吹得鬓角几缕散乱的花白发丝无力地拂动。他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凝固在绝望深渊边缘的石像,久久地凝视着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沉沉夜色。新野城死寂一片,只有寒风在断壁残垣间穿梭呜咽,如同无数无处归依的孤魂野鬼在悲泣呜咽。

白日里的声音,此刻化作烧红的烙铁,在他疲惫不堪的心上反复烫烙,滋滋作响:

城西军营里,士兵们徒劳地磨着那些早已锈钝卷刃的刀枪,砂石摩擦金属的刺耳声响,一下下,刮擦着他的神经。那声音里没有战意,只有认命的麻木和深不见底的绝望。

粮仓门口,老吏枯瘦如柴的手指颤抖着,用那杆磨损得发亮的旧斗,小心翼翼地量着所剩无几的粟米。每一次斗沿刮过米堆的轻响,都像在刮他心头的肉。米粒落入袋中的沙沙声,微弱得如同垂死的叹息。

武库深处,老匠人对着几架弩臂开裂、弓弦朽坏的残破弩机,发出那一声沉重得能砸碎人心的绝望叹息。那叹息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悲凉,是城池将破的预兆。

而此刻,最尖锐、最致命的一刀,是醉仙楼里那一声石破天惊、带着哭腔的嘶喊:“玄德公的马都卖了啊!”那是子龙的白龙驹!是长坂坡杀透重围的生死伙伴!这声音穿透风雪,直刺他灵魂最深处。

“匡扶汉室……”这四个滚烫的、曾支撑他半生颠沛流离的字眼,此刻再次浮现在脑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锥心刺骨的讽刺和沉重。他半生奔波,颠沛流离,以仁义为旗,招揽天下英豪,渴望重振汉家山河。可结果呢?结果就是让追随他、视忠义如生命的子龙,不得不卖掉视若性命的战马!让那些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新野百姓,在腊月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排队等待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果腹!让那些忠诚追随、愿意为他赴死的士卒,握着锈钝的刀枪,穿着单薄的衣甲,在绝望的深渊里,凭着最后一点信念坚守这座摇摇欲坠的孤城!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从内到外彻底撕裂的痛苦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而来,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闭上眼,试图隔绝这残酷的现实。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志,死死抠住冰冷的窗棂,粗糙的木刺深深扎入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他却浑然不觉。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咯咯轻响,手背上青筋虬结暴起,如同濒死挣扎的怒龙,盘踞在苍白松弛的皮肤下。冰冷的绝望如同最毒的蛇液,顺着血脉急速蔓延,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要将他拖入永恒的冰封。

然而,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连最后一点意识都要冻结的刹那——

另一股力量,一股更加炽热、更加原始、更加不屈的力量,如同沉睡地底万载的熔岩,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从他那被践踏了无数次的仁者之心中,轰然爆发出来!

那是对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屠城戮民、视苍生如刍狗的切齿痛恨!那是对眼前这天下苍生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水深火热的锥心之痛!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源自高祖血脉的、永不磨灭的坚韧与不屈!

他刘备,可以败,可以死,可以粉身碎骨!但绝不能就此认命!绝不能跪着向这黑暗的世道低头!绝不能辜负那些将身家性命、将最后一点微末希望托付于他的子龙!新野的百姓!还有那些至死不弃的士卒!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朗朗乾坤,继续沉沦在曹操那沾满鲜血的铁蹄之下!

“呃啊——!”

紧闭的眼睑猛地睁开!仿佛有实质的火焰在其中燃烧!那双曾饱含仁厚温润、如春日暖阳般的眸子,此刻竟燃烧起两簇骇人的、足以焚尽八荒的烈焰!那火焰中,翻腾着深不见底的痛苦,有焚尽一切的愤怒,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向死而生的决绝!窗外的寒风似乎也为之一滞,被这骤然爆发的意志所震慑。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紧抠窗棂的手。五指僵硬地张开,指腹和掌心留下深深的血痕和扎入皮肉的细小木屑,鲜血顺着掌纹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几朵小小的、触目惊心的暗红梅花。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转过身,背对着窗外那无边的、象征着绝望的沉沉黑暗。脚步沉重,如同拖着无形的镣铐,一步步走向悬挂在书房墙壁正中的那柄佩剑。那是他汉室宗亲身份的象征,一柄装饰古朴、剑鞘蒙尘的长剑。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碎了一块名为“退路”的冰面。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斩断所有犹豫、所有软弱、所有幻想的决然。

孤城如墓,寒夜似铁。新野的绝境,如同冰冷而残酷的磨刀石。而此刻,这柄深藏鞘中、以仁义为锋的仁者之剑,终于被这无边的绝望与不屈的怒火,磨砺出了第一道指向苍穹、欲要刺破这沉沉黑暗的、染血的锋芒!那锋芒,映着如豆的孤灯,在冰冷的墙壁上,投下一道孤绝而锐利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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