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峭壁的噩耗与冰冠堡垒的肃清,如同两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脆弱的《凛冬盟约》内部激起了滔天巨浪。
银色北伐军在冰冠冰川边缘新筑起的要塞“破晓壁垒”主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巨大的战略沙盘上,代表风暴峭壁虚空节点的区域被插上了一枚不断渗出黑色阴影的特制标记,旁边散落着萨萨里安带回的、由多重符文封印的样本容器——即便隔着封印,那容器散发出的微弱污染气息仍让靠近的生者感到头晕目眩,灵魂不适。
“无面者将军……虚空畸变体……自我增殖的污染……”弗丁的手指重重按在沙盘边缘,指节发白。灰烬使者斜靠在旁,圣光似乎也因主人沉重的心情而略显黯淡。他看着沙盘上代表各方力量的标记,“黑锋骑士团的损失报告触目惊心。达里安大领主确认,常规力量在那里如同投入沸水的冰雪。我们需要集结……前所未有的力量。”
提里奥·弗丁站在弗丁身侧,这位老圣骑士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如鹰:“信任,提里奥。信任才是我们最稀缺的资源。达里安带回了证据,凛雪清除了内部的毒瘤,但这够吗?”他的目光扫过大厅内神色各异的代表。暴风城的将领脸色铁青,盯着那黑色标记如同看着瘟疫之源;铁炉堡的矮人代表,红胡子的布莱尼·铜须,则烦躁地灌着烈酒,酒气也压不住他眼中的怒火和……一丝恐惧;被遗忘者的使者沉默地站在阴影里,兜帽下的阴影微微波动。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的指尖萦绕着奥术的微光,她正用精密的魔法仪器远程分析着样本逸散出的能量频谱,脸色苍白:“能量读数……无法解析。它违背了我们已知的奥术、邪能乃至死亡能量的所有基础法则。纯粹的‘无’,纯粹的‘饥渴’。伯瓦尔的消息没错,这威胁……是另一个维度的。”
大厅厚重的橡木门被猛地推开,风雪裹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闯入。小萨鲁法尔。他肩甲上残留着战斗的凹痕和冰霜,脸上带着新添的伤疤,风尘仆仆,但眼神依旧如刀锋般锐利。他无视了众人各异的目光,径直走到沙盘前,将一枚染血的部落徽记重重拍在风暴峭壁的标记旁。
“斥候小队,全灭。只来得及带回这个。”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就在奥杜尔西南的山谷。不是战斗,是……吞噬。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那黑暗像活物一样蔓延,速度很快。”他没有看任何人,但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虚空污染的范围在扩大,威胁并非孤立一点。
几乎在小萨鲁法尔话音落下的同时,大厅角落的魔法传讯水晶急促地亮起蓝光。卡德加疲惫但严肃的面容投射出来。
“达拉然侦测网络捕捉到异常能量共振。坐标:卡利姆多,奥丹姆沙漠深处,起源大厅附近;东部王国,燃烧平原,黑石山底层;无尽之海,深渊之喉区域……能量特征与诺森德风暴峭壁节点高度相似!波动微弱,但性质……完全一致!”
死寂。
“不止一处……”伯瓦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冰冠堡垒的寒气。他看着沙盘,目光扫过卡德加报出的那些遥远坐标,最终落在风暴峭壁那刺眼的黑色标记上。“女皇陛下警告过。这扇门后……只是开始。创口遍布艾泽拉斯之躯。”
布莱尼·铜须猛地将空了的酒壶砸在地上,碎裂声刺耳。“该死的!难道我们真要跟那些骨头架子和……和那个冰封王座上的女妖并肩作战?去对抗这些……这些从地底爬出来的噩梦?”他粗声咆哮,恐惧和愤怒交织。
“或者,”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冰冷缥缈的声音从角落的阴影中传来,她不知何时现身,猩红的眼眸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伯瓦尔身上,“你们选择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被这些‘噩梦’一点点啃噬殆尽,最终成为它们蠕动的一部分?选择吧,生者们。是抱着你们可笑的成见腐烂,还是抓住那根……由亡者递出的、冰冷的救命稻草?”她的话语如同毒针,刺破了最后一丝犹豫的伪装。
弗丁深吸一口气,凛冽的空气让他肺叶生疼。他走到大厅中央,灰烬使者被他双手拄在身前,剑身上的圣光随着他的意志重新稳定、明亮起来,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争论无益!恐惧无益!”他的声音洪亮,带着涤荡灵魂的力量,“奥丹姆也好,燃烧平原也罢,甚至是深渊之喉!它们都在我们的世界!是艾泽拉斯在流血!风暴峭壁是第一个被发现的创口,也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战场!如果连眼前这一处都无法封堵,遑论其他?”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炬:“《凛冬盟约》因何而签?为艾泽拉斯存续!此刻,存续的危机已非预言,而是抵在咽喉的利刃!集结!为了艾泽拉斯!所有能调动的精锐——圣骑士、萨满、法师、游侠、战士!银色北伐军将倾巢而出!黑锋骑士团已在节点外围建立防线!龙眠神殿的使者正在路上!暗夜精灵的哨兵部队已从灰谷启程!”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小萨鲁法尔和部落代表身上,“部落的勇士,兽人、巨魔、牛头人、被遗忘者,你们的战歌,是否还愿为家园而响?!”
小萨鲁法尔挺直了脊背,伤痕累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战士面对最终战役的决绝。他猛地捶击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无需言语。
伯瓦尔走到沙盘前,代表银色北伐军、黑锋骑士团、联盟、部落、龙族、暗夜精灵的标记被他一一拿起,坚定地移动到风暴峭壁节点周围。
“凛冬女皇的意志已传达,”伯瓦尔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天灾军团直属精锐——以构造体兵团、亡灵法师团、冰霜巨龙编队为主——将作为第一道屏障,顶在最前线,承受最直接的虚空冲击。他们的冰冷,是遏制污染蔓延的唯一有效屏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复杂的脸,“女皇陛下有言:此战,非为权柄,非为存亡之争的延续。此战,只为艾泽拉斯尚有明日。”
铁炉堡,大锻炉。
滚烫的岩浆映照着布莱尼·铜须满是汗水和怒气的脸,锤头砸在通红的精钢甲片上,火星四溅,如同他压抑的怒火。
“跟亡灵并肩作战?呸!”他啐了一口,唾沫在滚烫的铁砧上嘶嘶作响。“穆拉丁在上,这简直是对咱们胡子最大的侮辱!”他咆哮着,声音在巨大的锻炉空间内回荡,盖过了熔炉的轰鸣和铁锤的敲打。
“但弗丁大领主和伯瓦尔公爵都…”一个年轻的矮人铁匠学徒小心翼翼地开口,手里捧着一块刚淬火、冒着热气的护肩。
“都什么?!”布莱尼猛地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都让古神吓破了胆?还是让那个坐在冰疙瘩上的女巫妖迷了心窍?!风暴峭壁的斥候报告你听到了!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那玩意不分活人死人,它都吃!跟天灾混在一起,指不定谁先被谁背后捅刀子,或者一起被那黑黢黢的烂泥给吞了!”他一把抢过学徒手里的护肩,仔细检查着边缘的符文凹槽,粗壮的手指沾满煤灰,却异常精准地将一块秘银符文嵌了进去,动作带着暴戾的流畅。
“可…可卡德加大法师的消息,其他大陆也…”
“那又怎样?!”布莱尼打断他,将护肩重重丢进冷却油槽,激起一股刺鼻的白烟。“铁炉堡的矮人,只信手里的锤子和脚下的山!让那些骨头渣子顶前面?行!但想让我们矮人战士把后背交给他们?除非山塌了,铁水倒流!”他抓起旁边半人高的酒桶,狠狠灌了一口,酒液顺着浓密的红胡子流淌。“加紧干!把符文刻深点!附魔搞结实点!老子倒要看看,是古神的爪子硬,还是咱们铁炉堡的钢厚!”他抹了把嘴,眼中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恐惧被更深的倔强和孤注一掷的蛮勇压了下去。他锤打的仿佛不是护甲,而是自己无处发泄的愤懑和对未知的恐惧。
奥格瑞玛,智慧谷。
萨尔站在古老的元素图腾前,赤脚踏在冰冷的石地上,闭目凝神。强大的元素之力在他周身形成肉眼可见的漩涡,地、火、水、风的光芒交织流转,却又隐隐透出一种不安的躁动。空气粘稠而沉重,带着硫磺和腐朽的怪味,那是远方虚空节点逸散的污秽在元素位面激起的涟漪。
“大地在呻吟,”萨尔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在空旷的智慧谷回荡,只有寥寥几位核心萨满能勉强跟上他此刻的感知。“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是…被蛀空般的虚弱和…恐惧。”他睁开眼,翠绿的瞳孔深处映照着紊乱的元素灵光。“风暴峭壁的黑暗,像瘟疫一样侵蚀着元素的脉络。奥丹姆、燃烧平原…同样的病灶在蔓延。元素之灵从未如此…混乱和示警。”
沃金拄着长矛,阴影般的面容凝重异常:“大酋长,小萨鲁法尔带回来的消息…那黑暗吞噬一切,毫无怜悯。与天灾结盟,风险巨大。部落内部,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
“理解?”萨尔的目光投向格罗玛什堡垒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战歌的鼓点。“不需要理解。需要的是生存的本能。沃金,你我都见过更深的黑暗。古尔丹的邪能,燃烧军团的毁灭…但这次不同。”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缕躁动的风元素盘旋其上,发出不安的嘶鸣。“元素告诉我,这是‘无’,是‘终结’。它不征服,它吞噬。它不腐化,它湮灭。面对这样的敌人,生与死的界限,仇恨与过往的纷争…都显得如此渺小而可笑。”他握紧拳头,风元素发出轻微的爆鸣消散。“传令各部!所有能战的勇士,集结!告诉加尔鲁什,他的‘地狱咆哮’之名,将在风暴峭壁再次响起!不是为了旧恨,而是为了部落和艾泽拉斯的未来!战歌,必须为生存而响!”
达纳苏斯,塞纳里奥区。
泰兰德·语风站在世界之树泰达希尔巨大的根须旁,月光如水银般流淌在她银色的盔甲上。她闭着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粗糙的树皮,感受着树皮下古老而坚韧的生命脉动。然而,一丝极其细微的、格格不入的枯涩感,如同最恶毒的蛛丝,缠绕在庞大的生命脉络之中。
“梦境…被污染了。”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玛法里奥·怒风庞大的枭兽形态缓缓从阴影中踱出,琥珀色的兽瞳在月光下闪烁着忧虑的光芒。“风暴峭壁的黑暗节点,它的影子投射在翡翠梦境深处。它在汲取,在扭曲…像一颗贪婪的毒瘤。”
泰兰德睁开眼,紫色的眼眸锐利如星:“艾露恩的光芒也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饥渴。它并非来自我们熟悉的邪恶源头,玛法里奥。它…空无一物,却渴求一切。”她抬头望向北方诺森德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无尽的距离看到那片翻腾的黑暗。“弗丁的召唤已至。哨兵部队已经出发。”
玛法里奥变回暗夜精灵形态,眉头紧锁:“与巫妖王结盟…这步棋太过凶险,泰兰德。死亡之力本身就是巨大的隐患,更何况那位‘凛冬女皇’的意识深处,还残留着耐奥祖的狡诈和阿尔萨斯的疯狂。古神的低语无孔不入,她能否守住最后的清明?”
“希尔瓦娜斯也发出了警告,以她特有的方式。”泰兰德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此刻,风暴峭壁的黑暗是迫在眉睫的毒刺。我们必须拔除它。至于那位女皇…”她顿了顿,指尖凝聚起一缕纯净的月华,“艾露恩会指引我们看清真相。哨兵将为守护生命而战,无论敌人是虚空,还是…背叛了盟约的盟友。”她的目光扫过周围沉默而坚定的哨兵和德鲁伊,“集结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德鲁伊们,沟通自然之灵,净化可能出现的腐化。哨兵们,磨利你们的刀锋和箭矢。我们面对的,将是前所未有的噩梦。”
幽暗城,皇家区。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站在冰冷的露台上,俯瞰着下方如同巨大墓穴般阴森的城市。被遗忘者们如同无声的幽灵,在街道和炼金房之间穿梭,空气中弥漫着防腐药剂和微弱怨念的混合气味。瓦里玛萨斯叛变留下的焦痕还残留在部分建筑上,提醒着她背叛的代价。
“我的女王,”黑暗游侠纳萨诺斯·凋零者如同影子般出现在她身后,声音低沉,“破晓壁垒的决议已定。联盟和部落的主力正在集结,目标风暴峭壁。”
希尔瓦娜斯没有回头,猩红的眼眸凝视着北方,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层和冰盖,直视那片翻腾的黑暗。“让那个篡位的女巫妖去当第一道盾牌?很聪明的算计。”她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伯瓦尔·弗塔根…那个被骑士信条蒙蔽了双眼的傻瓜,还真成了她最忠实的传声筒。”
“我们是否响应弗丁的号召?凋零者精锐随时可以出发。”纳萨诺斯问道。
“响应?当然。”希尔瓦娜斯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被遗忘者会出现在战场上。我们承诺的‘稻草’,总得递出去。”她缓缓转过身,苍白的面容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完美的瓷器。“但凋零者,我们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生存。真正的生存,而非在巫妖王的怜悯或者古神的胃口下苟延残喘。”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让我们的药剂师加快研究,从萨萨里安带回的样本中提取信息。我要知道那黑暗的弱点,它的本质。还有,严密监视克尔苏加德的动向。那个巫妖,他的灵魂里刻满了背叛的铭文。凛雪的冰霜能暂时冻住他的手脚,却冻不住他那颗贪婪的心。风暴峭壁的混乱…或许能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机会’。”她摊开手掌,一支漆黑的箭矢在她指间无声地旋转,箭头闪烁着幽绿的毒芒。“去吧。让我们看看,这场由生者与亡者共同点燃的‘微光’,究竟能照亮什么…或者,会先被谁掐灭。”
冰冠堡垒,冰封王座。
极致的寒冷在这里已非温度,而是一种凝固的意志。凛雪端坐在由亿万载寒冰铸就的王座之上,冰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如同流动的极光。她的面容笼罩在巫妖王头盔的阴影下,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闭的、毫无血色的唇。头盔深处,两点冰蓝色的魂火剧烈地摇曳着。
无数细碎、粘腻、充满恶意的低语,如同亿万只腐烂的蛆虫,正疯狂地啃噬着她的意识壁垒。那是来自风暴峭壁深处,来自艾泽拉斯其他节点,甚至来自头盔中噬渊知识的回响——上古之神的意志。它们编织着幻象:诺森德在蠕动的黑暗中溶解,天灾军团化为脓水,弗丁的圣光被黑暗吞噬,伯瓦尔的身体被扭曲成畸变的怪物…它们许诺力量,许诺解脱,许诺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臣服…融合…虚空才是永恒…” 尤格萨隆那充满扭曲智慧的絮语如同毒蛇钻入耳蜗。
“你的守护…毫无意义…终将归于虚无…” 恩佐斯那甜腻而绝望的叹息在灵魂深处回荡。
“放弃吧…加入我们…” 克苏恩那冰冷滑腻的意志缠绕上来。
凛雪的意志如同被万仞冰山挤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她放在王座扶手上的手,覆盖着冰晶指套,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冰裂声。头盔内壁凝结的寒霜,在她意识剧烈抗争时簌簌掉落。
坚持…必须…坚持…
她猛地将意志沉入冰冠堡垒的根基,沉入那连接着诺森德每一寸冻土、每一座冰川、每一个天灾造物的庞大亡灵网络。冰冷的死亡之力如同浩瀚的冰洋,瞬间淹没了那些疯狂的呓语,带来了短暂的清明。
艾泽拉斯…
一个清晰的意念如同破冰之锥,刺穿了混乱。她“看到”了破晓壁垒中争执的面孔,铁炉堡里布莱尼愤怒的捶打,智慧谷中萨尔与元素的沟通,达纳苏斯下泰兰德的祈祷,幽暗城里希尔瓦娜斯冰冷的算计…还有风暴峭壁那如同大地伤疤般不断渗出黑暗的裂口。
只为…尚有明日!
意志的力量轰然爆发!头盔上瞬间蔓延出尖锐的冰棱,整个冰冠堡垒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仿佛冰川在咆哮。王座大厅内,侍立两旁的精锐亡灵卫兵眼眶中的魂火骤然高涨,又迅速恢复冰冷的稳定。
“集结。”凛雪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诺森德所有天灾军团高阶指挥官的意识中响起,冰冷、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瞬间压过了头盔中残余的低语杂音。“目标:风暴峭壁虚空节点。构造体军团,为前驱。法师团,压制污染扩散。冰霜巨龙,封锁空域。清除所有被深度腐蚀的不稳定单位。为生者联军…开辟战场。”
命令下达的瞬间,冰冠冰川在颤抖。深埋于万载冰层之下的巨大冰窟轰然洞开,无数沉睡的冰霜构造体被唤醒。它们由不知名的寒冰金属和远古巨兽骸骨构成,关节处覆盖着永不融化的坚冰,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踏上冰原,每一步都让大地震动。骸骨巨人抖落覆盖千年的积雪,空洞的眼眶中亮起幽蓝的魂火,沉默地汇入钢铁与骸骨的洪流。石像鬼群如同被惊扰的蝙蝠群,发出刺耳的尖啸,遮天蔽日地升空,在稀薄的阳光下拉扯出一片移动的死亡阴云。
在冰冠堡垒下方一处巨大的寒冰平台上,精锐的亡灵法师团集结完毕。他们穿着绣有冰霜符文的古老法袍,空洞的眼眶中魂火跳跃,并非嗜血的狂热,而是一种冰冷的、执行最终指令的漠然。为首的巫妖,克尔苏加德,悬浮在半空,他那由纯粹魔力构成的灵体微微波动,深陷的眼窝扫过下方沉默的军团,又不易察觉地瞥了一眼王座的方向。一丝极其隐晦的、混杂着不甘与算计的魂火波动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深沉的冰冷覆盖。他举起白骨法杖,无声的命令传遍法师团,强大的冰霜魔力开始汇聚,在军团上空形成一层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极寒气息的冰晶护罩。这支没有低级食尸鬼和憎恶的纯粹战争机器,沉默而高效地开拔,如同冰冷的钢铁洪流,涌向风暴峭壁那黑暗翻腾的裂口。它们将在生者联军抵达前,用冰冷的躯体和不灭的骸骨,构筑起对抗虚空的第一道、也是最残酷的堤坝。
破晓壁垒,最高了望台。
伯瓦尔·弗塔根与提里奥·弗丁并肩而立,厚重的斗篷在诺森德永不停歇的寒风中猎猎作响。极光在晦暗的天幕上流淌出诡异而冰冷的色彩。在他们视野的尽头,风暴峭壁的方向,天空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病态的深紫色,即使在这白昼将尽的时刻,也显得比周围更黑,更沉,仿佛一块巨大的淤青烙印在大地的尽头。
“看那片天,”伯瓦尔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直视着那黑暗的核心,“像不像一块腐烂的皮肉?那黑暗…它在呼吸,在生长。斥候说,靠近它的地方,连风都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甲下方,那里贴身存放着一小块由凛雪亲自封印的、取自风暴峭壁的虚空样本碎片。即便隔着多重封印和厚重的板甲,那冰冷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触感依旧如芒在背。
弗丁的手紧紧握住灰烬使者的剑柄,粗糙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剑格上的圣光符文稳定地流淌着柔和而坚韧的光芒,在这片被死亡和虚空阴影笼罩的土地上,像是一盏小小的、温暖的灯。“达里安送来的战报,你看了。”弗丁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重,“构造体顶在最前面…损失惨重。那些没有生命的钢铁和骸骨,在接触黑暗的瞬间,就像蜡一样被融化、被同化。有些甚至…倒戈相向。亡灵法师团的冰霜屏障,也只能延缓那黑暗蔓延的速度,无法真正净化。”
“这是它们的战场,提里奥。”伯瓦尔的目光没有离开那片深紫的天空,“纯粹的死亡之力,是唯一能暂时‘冻结’那种湮灭性污染的东西。用冰冷的机械和骸骨去消耗,去铺路,总比用生者的血肉和灵魂去填要…‘划算’。”他说出“划算”这个词时,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公式。
“代价依旧高昂。那些构造体…每一个都凝聚着诺森德万载的寒冰精华和无数亡者的魂火碎片。”弗丁叹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凛雪女皇…她的意志,承受的压力远超我们想象。我能感觉到…头盔里的低语,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她。”
“所以我们必须快!”伯瓦尔猛地转身,指向下方壁垒。此刻的破晓壁垒,如同一个被点燃的巨大蚁巢。无数火把、篝火、魔法光源在暮色中亮起,星星点点,汇聚成一片摇曳的光海。士兵们搬运着物资,铁匠铺传来叮当作响的捶打声,圣骑士们围在一起做着最后的祈祷,萨满们点燃了篝火与元素之灵沟通,法师塔顶的光芒愈发耀眼。战鼓声、号角声、军官的呼喊声、坐骑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紧张而充满悲壮感的喧嚣。
“我们点燃的这点灯火…”伯瓦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看着下方那片在诺森德无垠的寒夜和远方那不断扩张的黑暗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的星火之光,“这点微光,真的能照亮这条通往深渊的路吗?能支撑到…撕开那黑暗的一天吗?”他的目光最终投向冰冠冰川的方向。那里,一道恒定而冰冷的蓝色光柱,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刺破了厚重的风雪云层,穿透了极光的帷幕,成为这绝望战场上唯一恒定、唯一指向性的光源。那是冰封王座,是凛冬女皇意志的灯塔。
弗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灰烬使者上的圣光似乎受到那遥远冰蓝光芒的牵引,微微亮了几分。老圣骑士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磐石般的坚毅。“光不在强弱,伯瓦尔,”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寒冰的炭火,带着沉甸甸的力量,“而在于是否敢于在这长夜中点燃。只要一点尚存,只要一点尚存…”他重复着,目光从冰冠堡垒的蓝光移回下方壁垒的点点星火,最终定格在远方那片深紫的黑暗上。
“希望…便未绝灭。”
在他们脚下,在这片被死亡与虚空双重阴影笼罩的诺森德冻土上,由生者、亡者、以及无数挣扎在光与暗边缘的灵魂所组成的脆弱联盟,如同寒夜中艰难汇聚的微光,在虚空黑暗无声的咆哮与凝视下,正奋力燃烧。集结的号角,已然响彻冰原,穿透风雪,如同对这个冰冷世界发出的、最后的战吼。长夜已至,微光将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