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等的恩德!
一时间,关中各地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助学热潮。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村里的乡绅主动捐出自家闲置的房屋做学堂,没钱的百姓们则自发地帮助修缮校舍,打制桌椅。稚嫩的读书声在无数个乡村响起,承载着无数家庭的希望。
不知从何时起,关中各地的百姓家中,都开始供奉起一尊特殊的“神像”——那是一位身披金色战甲、手持莫辛纳甘,脚踏五爪金龙、面容与秦王朱明夷有七八分相似的威武神将。百姓们称之为“救苦秦王大天尊”,日夜香火祷祝,感念秦王再造之恩,祈求他福寿安康,永镇关中。
朱明夷得知此事后,哭笑不得。他本想制止这种个人崇拜,但看着百姓们那发自内心的虔诚和感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他自嘲地对谢云舟和张云鹗说道,“只要他们日子能过好,把我当成什么神仙供着,都无所谓。说不定,以后史书上还会给本王记上一笔,。”
谢云舟和张云鹗相视一笑,眼中却满是敬佩。
秦王府的政务如同雪花般纷至沓来,朱明夷批阅了几日,便觉得有些头昏脑涨。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自言自语道:“天天坐在这儿,屁股都要开花了。不行,得出去透透气。”
他想起前几日谢云舟和张云鹗汇报的官学之事,心中颇为得意。这可是他一手推行的“德政工程”,关乎未来人才培养的大计,必须亲自去瞧瞧,看看那些小兔崽子们有没有用心读书。
“常葳,张奎!”朱明夷扬声道。
“末将在!”常葳和张奎应声而入。
“明日随本王去乡下转转,看看咱们的官学办得如何。”朱明夷脸上带着几分期待,“也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常葳咧嘴一笑:“王爷这是要微服私访?”
“微服个屁!”朱明夷瞪了他一眼,“就咱们这阵仗,带上一百多亲卫,谁看不出来?本王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去,让他们知道,本王对教育的重视!”
张奎依旧沉默寡言,只是点了点头,眼神中却透着一丝警惕。他习惯于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戒备。
秦王要出城巡视官学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王府内悄然散播。沈昭云在秦王府内,虽不刻意打探,但凭借她过人的耳力与细致的观察,很快便将此事纳入耳中。她借着向采买的管事请教关中风物的名义,不着痕迹地确认了朱明夷明日出行的方向和大致时辰。
夜深人静,一道模糊的影子从秦王府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悄然滑出,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消息,就这样被传递了出去。
次日一早,阳光明媚。朱明夷换了一身相对简便的常服,青色锦袍,腰间松松系着玉带,头发也只是简单束起,与平日里王府的威严华贵判若两人。他带着常葳、张奎以及一百多名秦王府亲卫,浩浩荡荡地出了西安城,往城外的一处新建官学而去。
春日郊外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朱明夷骑在马上,深吸了几口,只觉得连日批阅公文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王爷,您瞧这官道两旁,去岁种下的树苗都活了,再过几年,便能绿树成荫了。”常葳指着路边一排排迎风招展的小树,语气中带着一股自豪。这些都是秦王府主导规划的,一点一滴都凝聚着心血。
朱明夷眺望着远处的田野和近处的树苗,脸上露出笑容:“嗯,路要修,树要栽,官学要办,一样都不能少。这叫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本王要让关中的娃儿们,都有书读,有饭吃,将来这片土地,才能真正兴旺起来。”他瞥了一眼身侧沉默如山的张奎,“张奎,你就没什么感想?”
张奎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块脸,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属下职责在身,只关注是否有可疑动静,确保王爷安全。”
朱明夷咂咂嘴:“没劲。”
马队行至镇口,早有得到消息的地方里正和几位须发花白的耆老在路边恭候,神情又是激动又是惶恐。朱明夷不喜这些繁文缛节,远远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径直催马向着学堂的方向去了。
这处官学设在一个规模不小的村镇,利用的是一处废弃的旧祠堂改建而成。红漆的木门已经斑驳,露出底下的木色,但门前一方小小的空地,用半人高的竹篱笆简单围了起来,打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还种了几株不知名的野花,黄的粉的,开得正热闹。虽不气派,倒也整洁雅致,透着一股子朴素的生机。
朱明夷勒住马,细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因地制宜,没有铺张浪费,这就很好。”
一行人抵达时,正值朗朗读书声从学堂内传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稚嫩的童音虽然有些参差不齐,调子也各不相同,却充满了认真的劲头和蓬勃的朝气,像无数只小鸟在欢快地鸣叫。
朱明夷站在窗外,透过半开的窗棂看进去,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这声音,比王府里那些乐师奏的靡靡之音可动听多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负责官学的赵先生慌忙从里面迎了出来。这先生约莫三十出头,穿着一件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儒衫,身形清瘦,面带儒雅。大约是没想到秦王会亲自前来,他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见到朱明夷一行人的阵仗,更是激动得差点被门槛绊倒,一张脸涨得通红。
“草……草民赵申,参见……参见秦王殿下!”赵先生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躬身行礼时,袖子都抖个不停。
“免礼,免礼。”朱明夷翻身下马,亲自上前虚扶了他一把,语气温和,“赵先生不必拘束,本王就是顺道过来看看孩子们,也瞧瞧先生。你这官学办得不错嘛。”
“殿下谬赞,草民……草民愧不敢当,只是尽些微薄之力。”赵先生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