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倏地睁眼,声音不高,陈诚却浑身一激灵。
陈诚顺着刀疤示意的方向望去,远处山道上,几个黑影晃动,正飞快朝这边摸来。
转眼工夫,黑影到了近前。
领头的是个黑炭般的壮汉,一对三角眼凶光毕露——正是先前在雷六院里见过的“黑狗”。
黑狗身后还跟了三人,个个面相不善,一身戾气。
“刀疤哥,六爷派你来的?”
黑狗走到近前,嗓门粗嘎,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刀疤点了下头:
“嗯,六爷让我带他来‘掌掌眼’。”
他朝陈诚那边努了努嘴。
黑狗上下打量陈诚一番,嗤笑一声:
“就他?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能看个屁的名堂?”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也阴阳怪气地附和:
“刀疤哥,六爷手下是没人了?派这么个雏儿,别到时候吓尿了裤子,耽误了爷们儿的大事!”
刀疤没吭声,周遭的空气却冷了几分。
陈诚却笑了,上前一步:
“这位大哥玩笑了。”
“我陈诚年纪是轻,眼力却不差。”
“六爷既然让我来,自有六爷的考量。”
“几位大哥若信不过,我这就走,绝不耽误各位哥哥发财。”
这话说的倒是不卑不亢。
黑狗哼了一声,显然没料到陈诚这般应对。
那尖嘴猴腮的汉子刚要再开口,被黑狗沉声打断:
“行了!”
“既然是六爷的人,那就一道吧。”
黑狗不耐烦地摆摆手。
“咱们接应的人,也该到了。”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个竹哨,凑到嘴边吹出几声短促古怪的哨音。
不多时,山谷深处,传来同样古怪的哨声回应。
果然,没一会儿,另一伙人从山坳里钻出,七八条汉子,个个肩上都扛着鼓囊囊的麻袋。
“黑狗哥,货全在这儿。”
领头那人压低了嗓门。
黑狗嗯了一声,转向刀疤:
“刀疤哥,过过眼?”
刀疤却摆手:
“六爷信你。”
黑狗嘿嘿一笑,便招呼手下将麻袋归拢到一处。
陈诚盯着那些麻袋,形状不规整,分量却不轻。
里面装的,绝非寻常山货皮毛。
“点点数,准备装车!”
黑狗扬声吩咐。
就在此时,负责外围放哨的一个手下突然失声低呼:
“黑狗哥,不对劲!那边……有动静!”
众人心头皆是一凛!
黑狗面色一沉:“哪个方向?”
“东边林子!不止一个!”
话音未落,刀疤已动,身形一晃便没入东边林子,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陈诚手已按在腰间短刀上。
黑狗手下那帮人也炸了毛,纷纷亮出家伙。
“操!走漏风声了?”黑狗破口大骂,“抄家伙,干他娘的!”
气氛陡然绷紧。
没多久,刀疤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一人,那人软塌塌的,任由他提着。
“巡山的。”刀疤随手将人丢在地上。
那是个穿土布衣裳的中年汉子,此刻浑身哆嗦,脸都吓白了。
黑狗长出一口气,转头就对那汉子啐了一口:“妈的,算你小子倒霉!老子……”
“等等!”陈诚突然出声。
黑狗不耐烦地扭头:“小子,你又想放什么屁?”
陈诚走到那中年人旁边,蹲下,捏开他的手掌看了看,又扒了扒他的眼皮。
“他不是寻常巡山人。”陈诚起身,语气笃定。
“哦?”黑狗和刀疤都朝他这边侧了侧头。
“他手指骨节粗,虎口有茧子,但不是使唤锄头镰刀磨出来的。倒像是……”陈诚顿了顿,“常年握着别的东西。而且,他身上有股极淡的火药味儿。”
黑狗的眉毛拧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官府的探子,或者……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想来踩盘子。”陈诚说道。
刀疤也凑近,在那中年人身上快速搜摸几下,从他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铁牌,上面刻了个模糊的狼头。
“野狼帮的崽子。”刀疤声音里像是淬了冰,“他们也想染指这批货?”
黑狗的脸拉得老长,一脚跺在那“野狼帮”探子的胸口:“说!你们野狼帮想干什么勾当?附近还埋了多少人?”
那探子痛得闷哼,却死死闭着嘴。
“嘴还挺硬!”黑狗戾气上涌,唰地抽出腰间匕首。
“黑狗哥,杀了他,怕是会惊动其他人。”陈诚又开口了,“留着他,说不定还有用处。”
黑狗手上的动作停住,狐疑地瞅着陈诚:“你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诚压低了嗓门:“若是野狼帮的人,他们既然盯上了这批货,派来的探子绝不止这一个。咱们不如将计就计,用他做饵,把藏在暗处的那些家伙都钓出来,一锅端了。不然,他们总在暗处盯着,咱们防不胜防。”
刀疤也冷声道:“小子说得在理。”
黑狗琢磨了下:“好!就按你说的办!要是搞砸了,老子头一个剥了你的皮!”
他立刻对手下喝道:“把这狗日的捆结实了,嘴给他堵严实!”
就在几个人手忙脚乱捆那探子的时候,一个看守货物的汉子突然尖叫:“黑狗哥!糟了!少……少了一袋货!”
什么?!
所有人都炸了锅!
黑狗一个箭步冲到那堆麻袋跟前,飞快地点数,没错,原先九个麻袋,现在只剩八个!
“操!”黑狗气得跳脚,“什么时候丢的?刚才谁他妈的离开过这堆货半步?!”
他手下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说一步没挪。
黑狗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恶狠狠地转向陈诚和刀疤。
“刚才,就你们两个新面孔离得最近!”黑狗眯起那对三角眼,一股狠劲儿冒出来,“是不是你们俩小子搞的鬼?想他娘的黑吃黑?!”
刀疤面无表情,手却已搭上了腰间的刀。
陈诚上前一步,正好挡在刀疤前面,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黑狗哥,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喷。我们兄弟俩刚到,连这麻袋里装的是金元宝还是石头蛋子都不知道,怎么黑吃黑?再说了,我们是六爷的人,敢动六爷的货,除非我们是活腻歪了,自己找阎王爷报道去。”
“哼!谁晓得你们是不是打着六爷的幌子,背地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买卖!”黑狗身边一个亲信阴恻恻地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