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里的二手空调发出哮喘般的嗡鸣,混合着霉味在狭小空间里发酵。李君浩盯着白板上被红笔反复修改的项目进度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马克笔第三次悬在 \"智能仓储系统二期\" 的标题上时,他突然狠狠划下,墨痕撕裂纸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接一单死一单的模式根本行不通!\" 他转身时踢到墙角堆积的泡面箱,空纸盒撞在铁皮柜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三个月前创业时的豪情壮志,此刻都化作了墙角发霉的快餐盒。
舒燕瘫坐在折叠椅上,膝盖上摊着的客户名单被反复揉搓得不成样子。她扯了扯领口 —— 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已经连续穿了三天,\"跑了半个月,不是压价到成本线,就是说 ' 下个月结清 '。\" 她突然将名单甩在桌上,纸张边缘的褶皱里还沾着咖啡渍,\"昨天那个五金厂老板,居然让我陪他喝酒才肯签合同!\"
梁经理正在啃冷掉的包子,油渍顺着指缝滴在褪色的西装裤上。听到这话,他猛地坐直,椅子发出危险的吱呀声:\"但外贸 pcb?这跨度也太大了!搭建外贸系统至少要三个月,还要搞定跨境支付、报关...... 我们根本没经验!\"
\"就是要做别人做不了的!\" 李君浩抓起白板擦,将满墙密密麻麻的功能模块图、甘特图统统抹去,白色粉尘扑簌簌落在他乱蓬蓬的头发上。他转身时,背后的旧 t 恤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嶙峋的肩胛骨上,\"你们想想,现在传统工厂最缺什么?\"
他抓起马克笔,在白板上重重写下 \"信息差\" 三个大字:\"海外客户找不到靠谱工厂,工厂又被中间商层层盘剥!如果我们搭建智能报价系统,整合全国的 pcb 产能,直接对接终端客户......\"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笔尖在板面上划出火星,\"当所有数据都透明化,当报价时间从三天缩短到三分钟,谁还能拒绝我们?\"
吴真一直沉默地翻着财务报表,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台灯昏黄的光晕里,她眼下的乌青格外明显:\"但服务器费用、跨境资质...... 启动资金至少还需要五十万。\" 她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而且这意味着要放弃现有的客户资源。\"
舒燕突然站起身,椅子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抓起墙角的矿泉水瓶,仰头灌下最后一口水,喉结剧烈起伏:\"我表哥在东莞的工厂,现在海外订单堆到明年!\" 她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上周他打电话说,有个德国客户要下十万片的单,就因为沟通不及时飞了!\"
梁经理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他想起昨天拜访的电子厂老板,办公室里堆满了未处理的订单,\"或许...... 我们可以先从整合珠三角的工厂资源开始?\"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只要做出 demo,就有谈判的资本!\"
李君浩的目光扫过车库里斑驳的墙面,那里还贴着创业第一天写下的 \"改变行业\" 的标语。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泡面残渣和电子元件烧焦的味道,\"从明天开始,舒燕联系工厂,梁哥对接资源,吴姐搞定财务......\" 他握紧马克笔,在白板上重重写下 \"外贸 pcb 智能平台\",\"我三天之内拿出系统框架!\"
空调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震落天花板上的灰尘。但没有人在意,四个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白板上新的字迹,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当舒燕的手机在寂静中响起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 是东莞的表哥发来的新订单需求表,附件里密密麻麻的英文,此刻却像是胜利的战书。
东莞的夏日裹挟着湿热空气,pcb 工厂车间内,机器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李君浩刚跨进车间,一股混合着焊锡焦味、机油气息的热浪便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抬手挡住口鼻,防护鞋踩过地面时,还能感受到流水线震动带来的酥麻。
“跟紧点!” 梁经理扯着嗓子喊道,工装袖口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手臂上。他带着众人侧身穿过堆成小山的电路板半成品,指向正在飞速运转的贴片机,“看到没?这台机器 24 小时连轴转,现在订单都排到半年后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油渍,指尖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黑印,“但客户天天打电话催进度,沟通全靠人工,上个月就因为信息滞后丢了笔德国大单!”
吴真推了推防护眼镜,镜片上瞬间蒙上一层白雾:“这么多订单,人工记录根本忙不过来!” 她低头避开头顶悬挂的运输轨道,“要是能把生产数据实时同步......”
“所以说我们的机会来了!” 梁经理提高音量,声音盖过机器的嗡鸣,“如果做个系统,实现订单实时追踪、产能智能调配,再加上自动报价......”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远处一台检测仪闪烁着红光,工人小跑着围过去调试。
舒燕早已掏出手机,镜头对准墙上密密麻麻的订单表,连拍数十张照片。那些被红笔圈出的加急单、标着 “海外” 字样的标签,在屏幕里不断放大。“这些数据只要导入系统,” 她突然转身抓住李君浩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肤,“再结合智能算法生成报价,客户在线就能下单!”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能把整个行业的效率提升十倍!”
李君浩任由她拽着,目光却死死盯着传送带上的电路板。细密如蛛网的线路在他眼中逐渐抽象成代码框架,贴片元件的焊接点化作数据库里的节点。“还需要接入工厂的 mES 系统,” 他喃喃自语,声音被机器声吞噬一半,“实时获取生产进度、原材料库存......” 他突然甩开舒燕的手,快步走到操作台边,伸手触摸刚下线的电路板,温热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得设计分布式架构,不然根本撑不住这么大的并发量。”
梁经理挤到他身边,工装口袋里掉出半截皱巴巴的香烟:“我跟厂长聊过,只要系统能解决交付周期透明化的问题,他们愿意开放数据接口!” 他用手肘撞了撞李君浩,“你小子得加把劲,别让咱们的‘智能大脑’成了摆设!”
这时,车间主任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安全帽下的头发湿成一缕缕:“梁哥,德国客户又催了!这批板子的 Gerber 文件......” 他瞥见李君浩等人,声音戛然而止。
舒燕立刻凑上去,手机还保持着拍摄状态:“主任,你们现在用什么方式跟客户确认订单?有没有试过线上系统?”
主任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哪有那条件?现在还是靠邮件来回确认,一个文件传错,整个生产都得重来。”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们要搞个智能平台?要是真能成,我们厂第一个支持!”
吴真从包里掏出小本,快速记录:“具体痛点能再说详细点吗?比如生产排期、质量检测环节......” 她的笔尖在纸面沙沙作响,混着机器的轰鸣,竟像是激昂的进行曲。
李君浩后退几步,靠在冰凉的钢架上。焊锡的焦味愈发浓烈,却让他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击:“订单管理模块、生产监控模块、智能报价引擎......” 当他抬头望向车间深处,流水线的灯光在眼前交织成数据洪流,而他们,即将成为驾驭这股洪流的人。
“我们真的能改变行业。” 舒燕不知何时又凑到他身边,声音里带着颤音,“就像我们当初在车库里说的那样。”
李君浩笑了,这是创业以来最畅快的一次。他收起手机,拍了拍舒燕的肩膀:“不是‘能’,是‘一定’。” 车间的热浪再次袭来,这次他却觉得浑身充满力量,那些在车库里熬过的夜、争论过的方案,终于找到了真正的战场
八仙桌下的煤炉噼啪作响,火星时不时从炉缝里窜出,梁经理额角的汗珠子混着炉火映出的红光,将计算器重重拍在油腻的桌面,塑料外壳与木纹碰撞出闷响:“技术入股最多占 35%!业务拓展和工厂对接才是关键!没有客户资源,再厉害的系统也是空中楼阁!”
吴真转动着青瓷茶杯,茶汤在杯壁留下深褐色的水痕,宛如蜿蜒的溪流。她抬眼望向梁经理涨红的脸,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没有稳定的系统,客户凭什么选我们?李工为了攻克智能报价算法,连续一周睡在车库,靠红牛和泡面撑着,这些付出难道不值钱?”
“可前期启动资金都是我垫的!” 舒燕突然猛地拍桌,桌上的茶壶盖被震得叮当乱响,茶水溅出洒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眼圈发红,想起上个月在暴雨中苦等客户三小时,浑身湿透却换来一句 “改天再谈”,“跑业务的风险谁承担?每天厚着脸皮求客户,被放鸽子、被羞辱,这些又该怎么算?”
李君浩盯着杯底沉浮的茶叶,思绪回到那些在车库里通宵达旦的夜晚。荧光屏的冷光下,键盘敲击声与空调的嗡鸣交织,困了就用冷水浇脸,饿了就啃两口硬邦邦的面包。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银行账户余额刺得他眼睛生疼,“我的补偿金还有 10 万,全部投进去。但技术是公司的核心竞争力,35% 确实太少了。”
梁经理扯了扯领口,解开最上面的纽扣透气,语气却依然强硬:“我手里握着五家工厂的独家合作意向,这些资源不占大头说不过去。再说了,后续的供应链管理、订单协调,哪样不需要精力?”
吴真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都别争了!股权分配不能只看眼前,得考虑长远。公司想要发展,技术、资金、资源缺一不可。” 她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项成本和预期收益,“我们按资金入股、技术入股、资源入股来分配,再根据后续贡献动态调整,怎么样?”
舒燕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布边缘:“那具体比例呢?我表哥的工厂愿意优先合作,这部分资源该怎么算?”
李君浩深吸一口气,在手机计算器上快速敲打一番,“我提议,技术入股占 40%,毕竟系统开发是根基;我资金入股 10 万,算 15%;梁哥的资源和前期资金投入,占 30%;舒燕的业务资源和后续拓展,占 10%;吴姐统筹管理,占 5%。”
梁经理眉头紧皱,盯着计算器上的数字反复计算,半晌才开口:“技术股再降 5%,我这边提到 35%,其他不变。我承担的风险最大,这个比例不过分。”
“不行!” 舒燕和吴真异口同声。舒燕急得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李工的技术是公司立足的根本,降了比例不公平!”
吴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不如这样,梁经理作为大股东占 35%,统筹全局;李君浩技术和资金双重入股,占 30%;舒燕的业务资源后续潜力大,占 15%;我负责财务和管理,占 10%。大家同股不同权,决策还是以核心业务为主,怎么样?”
梁经理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李君浩望着煤炉中跳动的火苗,想起创业初期的艰难,此刻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公司的未来。舒燕重新坐下,双手紧握放在桌上,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不安。
最终,梁经理重重吐出一口气,伸出手:“就按吴姐说的办!但丑话说在前头,咱们既然绑在一条船上,就得劲儿往一处使!” 李君浩、舒燕、吴真纷纷伸手,四只手叠在一起。煤炉的火光映在众人脸上,照亮了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也为这场激烈的争论画上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