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松开小夭时,他的笑容像是深海中突然绽放的鲛人明珠,在冷峻的眉眼间泛起细碎的涟漪。
\"前面的珊瑚墓场里,沉睡着千年前的鲛人歌姬。她们的骨头会在满月时发出嗡鸣...\"
\"只要和你一起。\"
小夭打断相柳,将那颗定情的珍珠塞进他掌心,
\"哪怕是去听海妖的诅咒,我也不怕。\"
相柳的喉结滚动着,拥着小夭,朝着歌声最深处游去。
沿途的珊瑚忽然齐齐绽放,每一株都吐出荧光的花蕊,像是在为他们让路。
当又一阵歌声传来时,小夭清楚地听见,相柳的心跳声已彻底融入那旋律,变成了她听过最动人的情诗。
\"记住了,\"
相柳的声音混着歌声与心跳,在小夭耳边炸开细碎的光,
\"一旦听完鲛人完整的定情曲,可是要被绑在海底当三百年新娘的。\"
\"那就绑吧。\"
小夭环住他脖颈,任由他带着自己冲向那片光的旋涡,
\"反正...我已经抓住了最想困住的那只海妖。”
相柳的回应是一声叹息,却在拥抱她的瞬间,让整个海底的荧光生物都随着他的心跳明灭——那是比任何歌声都要直白的告白,是海妖终于愿意为她停下的,永恒的潮汐。
在这之后的两人,在海底漫无目的地逛着。
直到小夭有些累了,她斜靠在相柳肩上,头窝在相柳的脖颈儿处,一动也懒得动。
“累了?”
小夭觉得又累又困,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枚纯白的大海贝朝他们漂了过来,到了他们身边时,缓缓张开。
相柳垂眸看着怀中小夭沉睡的面容,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小夭抱起,稳稳地放进贝壳中。
海贝内壁缀满的夜明珠自动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为小夭织就成一片温柔的光毯。
相柳却未睡,他盘坐在贝壳边缘,把玩着手中的鲛人珍珠。
忽然,贝壳外传来了细微的水流震动。相柳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化作细密的银纱笼罩在贝壳上方,为小夭隔绝外界的声响。
月光透过深海的水波,在小夭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相柳静静凝视着她,眼睛里流转着复杂的情绪——有珍视,有眷恋,更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
他伸出指尖,想要触碰小夭的脸颊,却在即将碰到时猛地收回,仿佛害怕自己的冰冷会惊醒这场易碎的美梦。
小夭这一觉却睡得十分酣沉,竟然连一个梦都没做。
直到快醒时,小夭又梦回上一世,相柳带她来到不知名的海岛上,她为相柳烤鱼煮汤。她笑着问相柳,
“有没有觉得现在的日子像偷来的?有今夕没明朝?”
她问相柳,
“海的尽头是什么?”
“茫茫大海。”
“没有陆地吗?”
“只有零星的岛屿。”
“什么样的岛屿?”
“有的寸草不生,有的美如幻境。”
“真想去看看。”
可下一瞬,相柳就化作漫天飞雪,消失不见。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小夭在梦中呓语。
相柳再也顾不得惊扰,指尖轻轻覆上她冷汗涔涔的额头。
\"我在。\"
相柳将小夭搂进怀里,用体温驱散她梦中的寒意。
小夭突然抓住他的衣襟,滚烫的泪水渗进他冰凉的衣襟里,
\"我梦见...梦见你消失不见了..\"
小夭哽咽的声音像根银针,直直刺进相柳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相柳喉间发出安抚的震颤,
\"不会。\"
他难得笨拙地哄着,
\"除非海水倒流,星辰坠落,否则...\"
相柳顿了顿,将那颗鲛人珍珠贴在小夭心口,
\"否则我定会守着你。\"
小夭抽噎着抬头,撞进他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里。相柳突然别开脸,耳尖泛起绯色,
\"你个笨蛋,说好了要当三百年的新娘,现在哭成这副德行,像什么样子!\"
相柳嘴上嫌弃,指尖却缓缓拂过小夭泛红的脸颊,动作轻得像晚风卷着雪片掠过湖面。
小夭终于破涕为笑,她将脸颊贴在相柳微凉的胸膛,听着他刻意放缓的心跳声,忽然轻声说,
“相柳,接下来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
“我想回清水镇!”
相柳指尖微顿,怀中的鲛人珍珠突然泛起微光。他垂眸望着小夭,幽深的眼底翻涌着细碎的暗潮,
“想好了?”
“嗯,想好了。”
小夭仰头,月光在她眼底碎成银河,
“我想老木煮的阳春面,串子编的草蚂蚱,还有......”
小夭的声音突然发涩,因为她突然意识到,那些曾经熟悉玟小六的故人,现在可能都已经不在了。
沉默了片刻,小夭才幽幽地说道,
“清水镇,有段我们都假装平凡的快乐时光。”
相柳喉结滚动,想起那些在清水镇的日子。那时他总以为,这样的时光能像海底的暗流,永不停歇地流淌下去。
他沉默良久,直到小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才听见相柳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可知道,我们一同回清水镇,就意味着什么?”
小夭默不作声,却微微点了点头。
相柳忽然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如今的清水镇,怕是连你最爱吃的卤味铺子都换了东家。\"
\"可灶台的位置不会变,槐树的年轮还在长。\"
小夭将脸埋进相柳的颈窝,呼吸间都是相柳身上冷冽的雪松香,
\"相柳,玟小六也好,西陵六夭也罢,你是九命相柳,还是防风邶,对我来说,你都是你,清水镇的日子,于我而言,也是一如既往。\"
相柳紧紧搂着怀里的小夭,想起某次暴雨,那时的他是放荡不羁的防风邶,他背着小夭穿过积水的街道。小夭的笑声混着雨声,滴落在他肩头,烫得他几乎要将这份温柔永远锁进海底。
此刻回忆翻涌,相柳却听见自己沙哑着开口,
\"小夭,你可知,辰荣义军和西炎,终有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