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枕雪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句话成功引得当场所有人的注意,就连在远处忙活的清虚,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侯夫人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本夫人身为业儿名义上的母亲,到了年纪为他安排两个通房,不是应当的吗?郡主倒有闲心,管起别人家的私事?”
面对她一个罪名安下来,姜枕雪不慌不忙。
“本郡主何时说通房?旁人的妻子,爬床的丫鬟,青楼的妓子,只要是小侯爷可能会感兴趣的女人,侯夫人不都想着法儿地朝他房里塞?还专门找人引导,告诉她们小侯爷的喜好?不久前,侯夫人不还专门找了十个姑娘,各个才艺双绝,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专门送来伺候小侯爷吗?”
这个当然不是算出来的。
仅凭面相,只能看出侯夫人用女色坑害小侯爷。
奈何周蕙兰八卦啊。
昨晚自己睡着,没人跟她说话就到处飘,侯府都被她转遍了,听了不少八卦进耳朵。
一个鬼,连墙角都不用蹲。
就那么飘在当事人跟前听。
姜枕雪很随意的一句话,侯夫人的脸色却是大变。
她做这些都是暗中进行,何时走漏了风声她竟然都不知道,脑中快速思索着应对的方案,再次装哭比之前真了许多。
最起码挤出来的眼泪比之前多了几颗。
姜枕雪说的这些,临江侯都不知情。
他和夫人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好,虽从未许过一生一世的诺言,他却用实际行动做到。可惜两人都未见白头,缘分就已尽了,夫人生业儿的时候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只知啼哭的婴儿就撒手人寰。
临江侯悲痛欲绝,几欲赴死,奈何还有个小婴儿需要照顾。
侯夫人就是这个时候自请入府的。
她说姐姐的孩子就是她的,会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侯爷许了她夫人的身份,却从未踏入过她的院子。
对这个儿子,他感情复杂。
一方面这是他与爱妻的骨肉,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他的到来,才致爱妻惨死。
如果让他选择。
他宁愿终生无子,也想与爱妻相守一生。
此时告诉他,爱妻亲妹妹处心积虑坑害外甥,临江侯的第一反应是不信,但侯夫人下意识地动作做不得假。
一时间,他心中的那杆秤已经偏向了姜枕雪说的话。
侯夫人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即便贵为郡主,说话也应该讲究证据,万不可这般血口喷人。”
“本郡主是否血口喷人,侯爷一查便知。”
一句话,硬生生堵住了侯夫人酝酿好的,一肚子的话。
她怎么不怕查?
就算有点本事,若侯爷想插手去查,必然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那她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岂不是都白费了?
一时间,侯夫人哭得更狠了。
这一次不全都是装的,带了几分恐惧的泪。
瘦弱的肩膀随着哭泣颤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侯爷明察,妾身是业儿的亲姨母,妾身能害他吗?当年,妾身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自己亲姐夫做后娘,京中多少人等着看妾身的笑话?但妾身还是嫁了,就是不想业儿受任何委屈。当年,姐姐对妾身多好啊。”
提起亡妻,临江侯的表情缓了不少。
“若是姐姐还在,定会为妾身寻得一门好亲事,闲来无事时,妾身就来侯府做客,与姐姐一起喝茶聊天。但如今,妾身做了后娘,对孩子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管了,旁人说妾身虐待孩子,不管,旁人又说妾身故意养歪孩子,妾身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哽咽着说完,侯夫人便用帕子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着。
她一哭,周家父子俩也不好再听,只能去看小侯爷的情况。
倒是姜枕雪看着她哭,然后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夫人的戒指真是好看。”
下意识地,侯夫人立刻将手缩回袖子,连哭都忘了,声音尖锐也不似之前刻意装出来的楚楚可怜。
“你说什么?”
姜枕雪早已收回视线:“没什么。”
侯夫人的心却是不受控制,咚咚跳起来。
如果姜枕雪说的都不是巧合。
那今天……
侯夫人有些后悔没在第一时间把姜枕雪赶走。
还好,清虚道长在这时候过来:“侯爷,贫道已经仔细观察过小侯爷的情况。他阴邪入体太过严重,已经渗入到五脏六腑,想要彻底清除,必须即刻开坛做法才行。”
临江侯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让人准备开坛做法的东西。
只要清虚道长提到的东西,临江侯都让人准备最好的。
法事很快就开始。
清虚道长披上了黄色道袍,手拿串了铜钱的桃木剑,将小侯爷的生辰八字写在符纸上点燃,而后咬破中指,又在桃木剑上写上小侯爷的生辰八字,双眸紧闭,口中念叨。
“天雷煌煌,霹雳四方!地火烈烈,焚尽不祥!桃木持符,邪祟伏藏!”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破!”
清虚道长的双眸陡然睁大似牛眼,在念到太上老君四个字时,桃木剑猛地刺上正在燃烧的符纸。
就那样,写了小侯爷生辰八字的符,就在那沾了血的桃木剑上燃烧。
姜枕雪眉头微动。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同样,也没什么大作用。
不过她瞧着清虚道长的桃木剑好似有些不对,按理说就算是品相极为一般的桃木剑,也是带着阳气,他手上的那把,居然含着丝丝阴气。
随着他一声破。
光着膀子躺着的小侯爷似乎动了一下。
临江侯十分激动。
然而小侯爷也只是动了一下,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清虚道长看起来并不慌,道了句“侯爷且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用水化开,让人伺候着小侯爷喝下去。
喝完,清虚道长狠狠将碗一摔,用碗割破小侯爷的指尖血。
以血为墨,再一次在符纸上写下小侯爷的生辰八字。
拿着这生辰八字,清虚重复了一遍之前的步骤。
此时此刻,姜枕雪已经完全确定,清虚就是个骗子了。
这套动作下来,不招鬼就好了,还想驱鬼呢!
也不知道从哪本破书上学的。
还有,哪个道士用的桃木剑,剑头是用槐木做的?
一声响亮的破,小侯爷的身体剧烈抖动。
侯夫人的神情极为激动,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侯爷你看,妾身都说,绝不可能害业儿,否则又怎会请来清虚道长,为业儿驱鬼?”
她眼睛一斜,看向姜枕雪。
“都是郡主挑拨离间,想坏我夫妻二人情分,郡主你安的什么心?”
临江侯却不似侯夫人想象的那般喜悦,因为这抖动的幅度和方向,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他儿子不习武。
平常连走两步都累,怎么可能做得来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突然,小侯爷猛地从床上立起来。
没有任何起身的动作。
就那么如同一块笔直的木板,直愣愣地从床上立起来。
他突然睁开眼睛。
只有眼白,没有眼珠。
一开口,声音不男不女,听起来极为刺耳:“哈哈哈死道士,凭你也想杀死老娘?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