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湾,东升旧部“金狮楼”。
本叔坐在骆驼身前的老板椅上,脊背挺得笔直。他面前的檀木桌上摆着三样东西:骆驼的遗像、半瓶未喝完的威士忌、还有一沓染血的信纸——那是骆驼出事前寄给他的密信,信封上的火漆印还留着暗红的痕迹。
“叔,洪兴的人在夜市增了岗哨。”阿光缩在门后,喉结动了动,“他们还在金满楼门口装了摄像头,说是‘维护治安’。”
本叔没回头。他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尖轻轻抚过骆驼的遗像。照片里的骆驼叼着雪茄,左眼角有道刀疤——那是十年前和洪兴“蒋震”火拼时留下的。“光仔,”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去把仓库里的‘家伙’搬出来。”
阿光浑身一震。“叔,您是说……”
“骆驼死得不明不白。”本叔转过脸,浑浊的眼睛里燃着两簇火,“当年他能坐上东升龙头,靠的是敢砍敢拼;今天我要查他的死因,也得靠敢砍敢拼。”他从抽屉里摸出把黑柄匕首,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去把后巷的铁闸门打开——让洪兴的人看看,东升的刀,还没生锈。”
深夜,湾仔后巷。
雨丝斜斜地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沾湿了陈然的裤脚。他缩在墙根下,盯着手机屏幕——阿晋发来的消息:“本叔今晚要动手,小心东升残部。”
“陈先生。”
沙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陈然猛地抬头,正撞见两个戴鸭舌帽的身影从二楼雨棚跃下。他们的手里握着开山刀,刀身泛着冷光,刀鞘上缠着褪色的红布——东升“红棍”的标记。
“你们……”
“闭嘴。”为首的刀手踹了他膝盖一脚。陈然踉跄着撞在墙上,后腰撞在消防栓上,疼得倒抽冷气。他这才发现,巷子里不知何时围了七八个刀手,个个挽着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东升青龙刺青。
“本叔说了。”持刀的男人一步步逼近,“骆驼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
陈然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淌。
“我没杀骆驼。”陈然的声音发颤,
刀手们交换了个眼神。
为首的男人突然笑了:“洪兴的人?那你更该死。”他抽出开山刀,“阿豹,先卸他一条胳膊!”
叫阿豹的刀手应了一声,挥刀劈来。陈然本能地侧身翻滚,刀锋擦着他耳朵划过,在墙上砍出深痕。雨水灌进他的衣领,冷得他牙齿打颤。他摸向腰间——那里别着洪兴配枪,但刚才被刀手撞得脱了手,此刻正躺在五米外的水洼里。
“跑啊!”另一个刀手抄起铁棍砸向他后背。陈然就地一滚,铁棍砸在消防栓上,震得他耳膜嗡嗡响。他瞥见巷口闪过一道黑影——是保镖“阿七”,正举着枪冲过来。
“小心!”阿七的枪响了。
子弹擦着陈然的太阳穴飞过,钉在最前面的刀手胸口。那刀手闷哼一声,缓缓倒下,血水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漫开。剩下的刀手愣了一瞬,为首的男人吼道:“撤!”
但陈然没给他们机会。他抄起身边的铁棍,一棍砸在最近刀手的腕关节上。“咔嚓”一声,刀手的手腕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开山刀当啷落地。陈然夺过刀,反手捅进另一个刀手的肚子——专挑软肉下手。
“说!”陈然掐住受伤刀手的脖子,“谁派你们来的?”
刀手疼得直翻白眼,嘴里涌出黑血。陈然这才发现,他脖子上缠着根细铁丝——是东升“死士”的标记。他松开手,刀手瘫在地上抽搐,最后一句话被雨声淹没:“本叔……要你……血债血偿……”
金狮楼三层,本叔的办公室。
本叔捏着那沓密信,指节因用力泛白。信纸上的,最后一页写着:“,洪兴蒋天养当年和我一起和倪坤做生意。如果我死了,去查码头仓库的‘黑鲨号’——货柜里有证据。”
“叔!”阿光撞开门,浑身湿透,“陈然被刀手埋伏了!现在在医院,断了三根肋骨!”
本叔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抓起桌上的黑柄匕首,刀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走。”他对阿光说,“去码头。”
阿光愣了愣:“叔,您要去哪?”
“查‘黑鲨号’。”本叔的声音像敲钟,“骆驼的死,和那艘船有关。”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的雨幕,“洪兴以为杀了骆驼就能吞东升,可他们不知道——”他转身看向阿光,“骆驼早把命卖给了我。”
养和医院VIp病房。
陈然躺在病床上,左胸缠着纱布,疼得直抽气。山鸡坐在床头,手里拎着保温桶,里面是老火靓汤:“浩南哥让我给你送的,说你命硬,死不了。”
陈然扯了扯嘴角:“山鸡,帮我个忙。”他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是后巷刀手脖子上的细铁丝,“去查这个标记,东升的‘死士’,本叔的人。”
山鸡凑过来看了看,脸色一变:“浩南哥要是知道……”
“他不用知道。”陈然打断他,“你去告诉阿晋,本叔要动‘黑鲨号’。要是洪兴想保住泰国线——”他摸出根烟,点燃,“就得帮我把本叔的证据,全抖出来。”
山鸡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行。”他起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浩南哥要是问起,我就说你去买消遣了。”
陈然笑了。他望着窗外的雨,想起本叔刚才在电话里的声音:“陈先生,你以为杀了骆驼就能当稳洪兴的‘白手套’?骆驼的死,只是个开始。”
而此刻,在三百公里外的码头,“黑鲨号”货轮正缓缓靠岸。货柜里,二十箱未缴税的军火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本叔站在甲板上,雨水顺着他的白发往下淌。他摸出骆驼的遗像,轻轻贴在胸口。
“骆驼啊骆驼。”他轻声说,“你说江湖变了,可有些事,变不了。”
他抬起头,望向货轮的方向。那里,洪兴的“洪兴物流”船正在卸货,陈浩南的身影在甲板上若隐若现。本叔的手指在遗像上摩挲,刀把上的红绳被雨水泡得发皱——那是骆驼当年给他的拜师礼。
“今晚,”他对着海风说,“我要让整个香港都知道——”
“东升的龙头,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