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眉峰一动,随即低声哂笑,语气里带了点懊恼:何必多此一问。
大部分人干点坏事都会伪装,不然破坏自己的形象事小,被寻仇事大。
“下面什么情况?”
“上神果然洞察如神,下面还有一块……”
“龙脉气灵晶。”木清一语揭破,语气冷冷。地脉之下,那股熟悉而庞杂的气息已经开始蠢动。
她拂袖一挥,将那虚弱不堪的土地老儿收入腕上的槐木手串中。
地面重归寂静。
夜风拂过,林叶沙沙作响,像是回应着某种未知的召唤。
冷清瑶缩了缩脖子,“姐……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木清看了她瑟缩的模样,还是耐心了几分,“龙脉气灵晶,地脉气运的实体结晶。”
瞧冷清瑶似懂非懂的模样,木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龙脉气灵晶,地脉气运的实体结晶,万年难得一现。一旦灵晶被镇压,地气无法流转,此地便变成“死地”,再无天人感应、风水吉兆。
所以——松林村如今这般怪异荒败的状态,根源其实正埋在地底。
前面木清看到的槐树、古井等等风水问题,不过是为了掩盖真正动手脚之处的迷障与遮掩。
木清垂眸望向脚下,神情晦暗不明。
神界尚存之时,土地爷虽非最强之神,却是“神权在人界”的延伸。他们掌管地方土地秩序,维护祭祀系统,守护灵脉,监管阴阳,是神庭在人间的窗口。十地土地爷,对应的正是十处关键风水地脉。
如今他们被一一封印,实质上,是在故意切断神庭对人间的感知与干预。
而与此同时,镇压龙脉气灵晶,等于锁住地脉气运,切断神庭对人间的感知与调控,使得天地灵机不通,风水绝响,百姓求助无门,香火尽断。
一旦本地的神明体系瓦解,信仰崩塌,人间将逐步陷入“无主、无护、无序”的深渊。
这一切的最终目的——是摧毁现有天地根基,剥离神与人之间的联系,令众生独留尘世,任其沉坠,最终,只为清场,而后,重建一片新的天地,重构一场新的秩序。
这一刻,木清终于明白了长久以来萦绕心间的问题。
为什么天命之书会悄然重现——那本本该尘封于天道之外的册子,竟主动回归人间。
为什么这些年人间阴魂不散、游离不归的亡灵越来越多,恶性灵异事件接连不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搅乱了因果秩序。
为什么那些本该平安长大的孩童,会在风水反噬中病死、失踪。
为什么一个又一个村庄,悄无声息地陷入沉默,宛如被抽空灵魂的尸壳,而地底下的骨灰与血肉,早已堆砌成一座座秘密的献祭之坛?
为什么连建木都如此虚弱,只能在识海里苟延残喘,连最基本的化形都无法完成。
还有——
为什么天道近来如此这般慷慨,功德如瀑,层层落下,不惜以泼天气运为她铺路;
为什么她这一世,会在年少时就苏醒神魂,不再如上次般等到寿终正寝,才重归神位。
她原以为,这是冥冥中的奖赏与眷顾。
此刻才明白。
不是奖赏,而是求援。
失序了。
不是人间失序,是整个天地——天道自身都开始崩塌,规则龟裂,命轮歪斜。
大道失衡,神庭崩解,众神隐没,连天道都控制不住人间正在发生的事。
她本可以不介入这局。
但此刻,天道将她推入棋盘,只因——
如今在这天地之间,还能走动、能出手的……只剩她一人。
除此之外,没人能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真是好算计。
命运给出的每一份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木清缓缓抬头望向天幕,眉眼冷淡:你真的从不做亏本生意。
乌云翻涌,电光一闪而过,如同回应一般。
冷清瑶不明所以,却本能地随着她抬头望去,只觉那漫天乌云间透出的光芒,竟带着几分尴尬与……无助的情绪。
像是这片天,也开始有了呼吸,有了挣扎。
回到眼前的情况,冷清瑶轻声问:“那个什么灵晶怎么拿?”
木清收回视线,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玄铁锹,“工具在你手上,你问我?”
“……”
冷清瑶哀怨开口,声音如诉如泣,“姐,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木清淡淡道:“你见过哪个抓鬼的道士,能娇滴滴地活到现在?”
命是人家救的,挖点土,怎么啦?
冷清瑶认命地举起玄铁锹,谁知这铁锹此刻却有如千斤重,纹丝不动。
她满头大汗,咬牙切齿,心里发苦:这到底啥玩意儿,一会轻一会重的???
似是觉得被这样修为趋近于零的道士使用,让自己掉价了一般,玄铁锹突然十分不配合。
木清瞥了一眼,语气凉凉地飘来,“一块破铁,若是不中用,烧了给小火当补品也行,多少还能产生点剩余价值——你说,是不是?”
话音刚落,玄铁锹像是被吓住了一般,猛地一轻。
冷清瑶正用尽全力,突然“哐”地一下举过了头顶,差点没被自己带个趔趄。
冷清瑶脚下一晃,勉强站稳,抱着玄铁锹表情实在无奈,“兄弟,你要学会识实务,不能老是这样破坏组织团结!”
玄铁锹嗡地震了下,似是不耐烦地回应。
木清看着她捧着锹念念有词,似笑非笑地开口:“它要是再不配合,你就拿着它去铲狗屎鸡屎鸭屎……啥屎都行,保证分分钟把它整得明明白白。”
玄铁锹猛地一颤,锹身竟渗出一层细细的冷汗似的水汽,像是被木清那一句话吓到了,通体都在发抖,连寒光都黯淡了几分。
她她她……好歹是这个天地最尊贵的上神,怎么能说出那么粗鄙不堪的话来!!!
作为上古神器,虽然因故只剩半神器的修为,说到底,那也是神器啊!拿来铲屎,她怎么想得出来?
冷清瑶拿着袖子擦干玄铁锹,转头望向那片被掩埋的土地,硬着头皮道:“姐,我开挖了啊,我真的挖了啊,可是万一……挖出点不该看的怎么办?”
木清淡淡道:“闭眼。”
冷清瑶一愣,“闭眼?那我还能挖得准?”
木清语气不紧不慢,“所以你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o.o
这样?
冷清瑶沉默几秒。
最终,她还是蹲了下去,举起锹,对准第一铲土,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