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太上皇的赵佶亲自带领儿子们出门迎驾,可谓是重视至极,赵煊早就交代过了,怎么说太上皇也是父亲角色,不用前来迎驾,身份哪里对等?
太上皇总是要比当今圣上高一级。
可是赵佶红润的胖脸出现在了诸位亲王中间,他们一起列队等待赵煊从辇车上下来,并且开始行礼跪拜,声呼万岁。
在李神仙和卢益的搀扶下,赵煊下辇,让他们起身,不用跪拜这般“沉重”的礼节,虽然赵佶不跪......不过这种礼节确实不喜欢享受。
当然,要是大金皇帝跪在自己面前,赵煊不建议羞辱他一番。
想起牵羊礼,再看看赵佶这圆嘟嘟的脸,忍不住发笑。
“得亏有我......”赵煊嘟囔,排行第九的康王赵构急不可耐地迈步来迎,双手并用,扶住赵煊手臂,对今天这身简约又不失华贵的黄袍赞不绝口。
赵构嘻嘻发笑,并用眼睛扫视诸位兄弟,好像在说,你们看见了吧,我和大哥的关系多么融洽!
你们谁都不能用老子阳不能举的事嘲笑我!
也不准提大名府的事儿!
赵煊抬眼看去,面熟的六哥景王赵杞正和另一位亲王一左一右搀扶着老爹赵佶,而赵佶那只被断指的手掌藏于袖口,不轻易示人,景王也识趣地帮助父亲隐藏这支手臂。
另一位玉树临风,面容细腻白嫩,气质倒是和太上皇一般无二,文人气质,赵煊猜测应该是没见过几面的三哥郓王赵楷,皇家状元,太上皇最喜爱的皇子。
二哥早夭,除了大哥赵煊,郓王便是诸位兄弟之长。
“大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呢!”康王悄咪咪地说。
“噢,什么礼物?”
“在河北战场缴获的金人一面双鱼纹铜镜!”康王说,“这可是当时击败金军,从金贼猛安家属缴获的战利品,做工十分精美,献给官家!”
“做工能比咱们工匠精细?”赵煊摇头,“既然是你赠送,我便收下吧。”
除了康王,赵佶也有回礼,其他诸王也有各自的礼物送给皇帝,赵煊统一让李神仙暂时收下,心里不免嘀咕,这怎么像是给他过生日宴来了?
在康王的笑声里,赵煊落座,御座设于太上皇赵佶身侧,而太上皇作为一家之主自然坐在正中,其他诸王按照排行分居左右。
禁军人马则在宫外守候,侍从负责上菜端盘。至于厨师是谁,皇帝食材要经过层层严选和监督,大厨自然是从皇宫御膳房请来,由宫内宦官监督。
诸王都年纪轻轻,聚在一起不免吵闹,尤其是排行第十五的沂王赵?,此时年仅十七岁,嘴巴却狠辣歹毒,席间不停嚷嚷要这要哪,一下位置不舒服,要侍从换个椅子,一会爱吃的菜肴不在面前,大喊排行第十八的信王赵榛帮忙夹菜。
他喊不动康王,就欺负比他排名小的。
信王倒是沉默寡言,哥哥说啥就是啥,从不反驳,赵煊一坐下来太上皇让众人动筷开始,简直群魔乱舞,使皇帝眉头紧锁,瞬间龙颜不悦。
就好像过年时候,家里来了众多不熟悉的亲戚,带着各样年纪的小孩,四处捣蛋、惹事,看得人无名火起,沂王吃饭时也不老实,赵煊忍无可忍,怒道:“你能不能闭上嘴巴?”
“要是不吃就给我滚出去!”
本来还算欢乐的宴席瞬间坠落冰窟,诸王震惊,赶紧停筷不语。大哥哪里有这样发怒的时候?
大哥向来都是得过且过的那种人,不打不骂,顺其自然的那种人,怎么会这样发怒?
大家都是一家子,沂王调皮都是知道的,无人管教,几个哥哥都是看太上皇脸色,太上皇本就宠溺儿子,一样放任不管,成了共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却开始发怒......不好吧。
沂王只是愣了一会,随即耍起性子:“大家都在吵闹,怎么独说起我来了?”
这话让赵煊更是咬牙切齿,此时太上皇发现情况不对,责骂沂王:“闭嘴!”
坐在沂王一侧的徐王赵棣扯住他,让他坐好同时闭嘴。
沂王悻悻,翻了个白眼,闷闷不乐地坐好,其他诸王看见,马上低头不语,继续用餐,只有康王说道:“哎呀,大哥不必动怒,我回来了让我好生教训他,送去和金贼住两天半月便老实了。”
引起诸王一阵哄笑,这让沂王脸色更加难看。
沂王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若没有赵煊的出现,靖康之耻如期发生,沂王是能亲手谋杀自己弟弟和诬告自己老爹赵佶谋反的狠角色。被俘虏到五国城后,沂王向大金国举报父亲和信王谋反,大逆不道,最后被大金皇帝诛杀。
“肃王薨逝,都看见了,大哥为了保住京师付出何种心血,你倒好还在此处顶撞大哥,真给你送去金营,你还能如此大喊大叫吗!”太上皇赵佶批评这个狠小子,竟然浑身颤抖。
赵煊惊奇的发现,惯用手被砍了之后,赵佶学会另一只手拿筷,这样来看,拿笔之类也不成问题,作画写字还能继续。
“吃,吃,牵挂河间战场,所以口无遮拦,不必在意,诸位兄弟可要互帮互助。”赵煊露出笑容,“莫要争吵。”
“皇上不要心存芥蒂,都是一家人,好生对待诸位兄弟,他们虽犯过诸多错误,但这天下终究是你的,今后咱们皆依托皇上,望皇上既往不咎,共同抵御金贼,光复河山,大宋不至于此,河东、燕京......”说罢赵佶露出痛苦的神色。
怎么说,当年他也是收复了燕云几州,并且打得西夏臣服,这功绩抹不掉,只是如今模样,让他黯然神伤。
既往不咎......赵煊算是听明白了,太上皇说是让兄弟几人好好相处,实则是在修复自己和赵煊的关系,自从政变后,太上皇变得郁郁寡欢,直到后来赵煊主动接触他,才有所好转,关系不至于闹僵,或者另出幺蛾子。
太上皇此时用一种复杂的神情注视赵煊。
“大哥......诸王身家性命都予皇帝陛下,若还有金贼围城......赵氏江山系于陛下之身,我老了,不愿再出龙德宫,只愿诸臣辅佐好陛下。”
是吗......不再想要权力么?
赵煊微微一笑,现在的他也没这个本事了呀,心腹全部被杀,玩不了了。
“太上皇放心,诸兄弟好玩,多加管教便可,我会常到龙德宫看看的,不谈其他事。有景王、康王陪伴,最近几日都忙些什么?”
听见赵煊十分轻松的聊起家常,太上皇赵佶自己内心的疙瘩才缓慢解开,他真的怕这个儿子弄死他,不止因为那个晚上的政变,更是因为他宠爱郓王,又在那种危机时刻将皇位和烂摊子丢给赵煊......正常人早就该骂死这样的父亲。
赵佶坦然放下权力,业已反省许久,断指就当是自己的惩罚了。毕竟......真要搞死他,他也不愿意,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安于现状最好。
上一次拥有进取之心换来的......是金人南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