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砚把自行车从周大队长家棚子推出来时,后架绑着苏檀的蓝布包裹。
顾小满抱着枕头蹲在院门口,小辫上的红头绳被夜风吹得晃:“阿姐放心,我把灶屋门闩死了,赵明远要是敢来,我就用你教的竹叉捅他裤脚!”
苏檀蹲下身替她理了理衣领:“夜里别出门,听见狗叫就钻进炕洞。”她往小满兜里塞了把空间里的野枣,脆生生的甜香立刻裹住小姑娘的手指。
顾沉砚拍了拍车把:“走了。”
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苏檀坐在后架上,手攥着顾沉砚的衣角。
风里有股若有若无的土腥气,像有人踩着草窠子跟着。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翡翠镯,空间里的灵泉微微发烫——这是她紧张时的老毛病。
“别回头。”顾沉砚突然说,声音混着风灌进耳朵,“我数过,身后三步远有双胶鞋。”
苏檀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前窗那道沾泥的鞋尖,想起林月白今天在晒谷场看她的眼神——像条吐信子的蛇。
红砖房出现在山道拐弯处时,月亮刚爬到树顶。
墙皮脱落得厉害,窗台上的太阳花早枯死了,只剩两个裂了缝的陶盆。
顾沉砚跳下车,把苏檀拉到身后:“我先进去探。”
阁楼的木梯吱呀作响。
顾沉砚摸出随身带的军刀,刀尖挑起第三块松木板——霉味混着尘土扑出来,一个用油纸包着的本子躺在底下。
苏檀接过时手在抖。
泛黄的纸页上,檀怀瑾的字迹力透纸背:“7月15,地下商会送来密信,说要借‘替生’之名转移资产……”她翻到中间,瞳孔骤缩——好几页都贴着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中山装,胸牌上的单位她在顾沉砚的工作笔记里见过。
“有人!”楼下突然传来踢翻破瓦罐的响。
顾沉砚瞬间把苏檀拽到横梁后面。
透过木板缝隙,能看见林月白举着个手电筒,身后跟着两个穿黑布衫的男人。
她涂了红指甲的手指戳着墙:“搜!阁楼肯定有东西!”
“沉砚,账本……”苏檀攥紧本子,空间的召唤像块磁石。
顾沉砚按住她手背:“藏空间里。”他指腹蹭过她腕间的翡翠镯,“我引开他们。”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玻璃碎裂声。
顾沉砚抄起梁上的断木,朝另一侧扔去。
林月白的尖叫混着男人的吆喝炸响:“在那边!”
苏檀摸向镯子的手一紧。
下一秒,账本消失在掌心,空间里的灵泉“叮咚”溅起水花。
她猫着腰往楼梯口挪,却见顾沉砚正站在阁楼口,军靴踩得木梯吱嘎响:“找什么呢?”
林月白的手电筒光刷地照过去。
她身后的男人抄起铁棍:“小子,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
顾沉砚歪头笑,露出左边虎牙——那是上次帮苏檀抢被偷的粮票时,被知青推搡磕的。
他突然矮身冲过去,铁棍擦着他后颈砸在墙上。
苏檀趁机从另一侧楼梯往下溜,脚刚沾地,就听见“咔嚓”一声——是顾沉砚卸了那男人胳膊的动静。
“跑!”他吼了一嗓子。
苏檀撩起裤脚往门外冲。
夜风灌进领口,她能听见林月白在身后骂:“苏檀你个小贱人!赵明远说了,这账本能换三卡车粮票!”
两人在村口槐树下碰头时,顾沉砚的衬衫撕了道口子,指节上沾着血。
苏檀摸出空间里的灵泉手帕给他擦:“疼不疼?”
“不疼。”他捏了捏她的手,“账本呢?”
“在空间。”苏檀拍了拍胸口,“比藏哪都安全。”
自行车刚骑出二里地,顾沉砚别在腰上的军用手机突然震动。
他单手接起,听了两句,后背绷得笔直。
“张所长说什么?”苏檀凑过去。
顾沉砚把手机塞进她手里。
听筒里传来沙哑的男声:“赵秘书的真实身份……是省革委会王副主任的机要秘书。最近查的几起粮票倒卖案,都跟他有关系。”
夜风卷着山雾扑过来。
苏檀望着顾沉砚紧抿的嘴角,突然想起账本里夹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戴着眼镜,和赵明远有七分像。
“沉砚。”她攥紧他的衣角,“我们是不是捅了马蜂窝?”
顾沉砚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心跳声透过粗布衬衫传过来,一下,两下,稳得像敲鼓:“捅了就把蜂窝端了。”他加快骑车速度,“回村先找周大队长,明天把账本交给张所长。”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檀望着前面起伏的山影,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汽车鸣笛——是往县城去的方向。
她摸了摸腕间的翡翠镯,空间里的灵泉还在轻轻晃,像在说:该来的,总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