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狗吠不是虚的。
最先被惊醒的是守夜的赵铁柱。
他裹着军大衣刚迈出民兵点,就见村东头腾起红光——旧仓库烧起来了!
“救火!仓库着火了!”他抄起门边的水桶狂奔,沿途拍门喊人。
青竹沟的狗全疯了似的叫,妇女们披着棉袄拎着铜盆跑,男人们扛着湿棉被往火里扑。
顾沉砚从院后抄来长竹竿,挑落烧着的房梁,火星子噼啪溅在他肩章上。
等天擦亮时,火灭了。
仓库梁木焦黑,墙角堆着湿漉漉的账册——万幸扑救及时,账本没全毁。
苏檀蹲在灰烬里翻找。
她指甲缝沾着黑灰,突然捏起半张焦纸:“看这儿。”
顾沉砚弯腰凑近。
纸片边缘蜷成褐卷,中间几个字被火烤得发白:“……月底前务必完成……账目……”
“蓄意纵火。”苏檀指尖蹭过焦痕,“火是从账本堆旁边点的,想烧证据。”她想起顾小满昨晚说的焦糊味,“小满白天去仓库,闻到的就是这味儿——他们提前试过火。”
顾沉砚拧紧眉:“老保管招了‘账底火’,现在又来这一出,背后的人急了。”
“急就好。”苏檀把焦纸塞进怀里,“铁柱,去查近三天进出村的陌生人。”
赵铁柱抹了把脸上的黑灰:“得嘞!我这就去问村口卖山货的王大爷,他蹲那儿打盹儿,谁进村都瞅见。”
晌午时分,赵铁柱踹开知青点的门。
他裤脚沾着泥,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查着了!前天晌午有个戴蓝布帽的男的,在村口转悠了半个多时辰,问去仓库怎么走。王大爷说他操着外地口音,不像走亲戚的。”
苏檀眼睛亮了:“模样?”
“高瘦,左眉骨有道疤。”赵铁柱掰着手指头,“王大爷说他手里拎个黑布包,鼓鼓囊囊的。”
顾沉砚摸出军刺在掌心转了圈:“今晚在村外设伏。”
“我跟你去。”苏檀拽住他衣角,“那男的要是送密信,肯定走后山小路——上次老保管就是从那儿溜出去的。”
月上树梢时,两人蹲在山路边的灌木丛里。
风卷着松针簌簌响,苏檀把翡翠镯往腕里推了推,灵泉在镯子里轻轻晃,她心跳得稳当。
后半夜,山路上传来脚步声。
顾沉砚按住苏檀的手背。
那影子越来越近,左眉骨的疤在月光下泛白——正是赵铁柱说的男人。
他猫着腰往林子里钻,黑布包甩在肩头。
“站住!”顾沉砚从树后闪出来,军刺抵住男人后颈。
男人浑身一僵,黑布包“啪”地掉在地上。
苏檀弯腰捡起,打开一看,里面塞着封没封口的信,信纸边角印着暗红火漆——和老保管口供里的“账底火”标记一模一样。
“账底火计划月底前完成最后一次资金转移……务必联系账影联盟……”苏檀念到一半,男人突然扑过来抢信。
顾沉砚反手一拧,男人疼得跪在地上,额角撞在石头上,血珠子滚进衣领。
“说,账影联盟是谁?”顾沉砚掐住他下巴。
男人咬着牙不说话。
苏檀蹲下来,从兜里摸出颗灵泉泡过的野枣,在他眼前晃:“不说?明儿县纪委的人来,你可没这枣子吃——灵泉泡的,甜得很。”
男人喉结动了动。
苏檀把枣子塞进他嘴里,他嚼了两下,眼睛突然亮起来:“我、我就是来送密信的!账影联盟的人明晚在村后山洞交接假账本……”
“山洞在哪儿?”
“村后老槐树下第三个土坡,有块刻着‘福’字的石头……”
天没亮,苏檀就带着赵铁柱摸去山洞。
顾沉砚留在村里盯着,以防打草惊蛇。
山洞里霉味呛人,苏檀打着火柴,照见洞底堆着半人高的麻袋——拆开一看,全是盖着大队公章的假账本,还有一沓没来得及销毁的原始票据。
“在这儿!”赵铁柱压低声音喊。
洞深处传来脚步声,两个黑影扛着麻袋过来,手电筒光扫过苏檀的脸。
“跑!”其中一个喊。
苏檀抄起块石头砸过去,正中拿手电筒的手腕。
顾沉砚从洞外冲进来,军刺挑落对方手里的刀。
两个男人刚要反抗,赵铁柱的板砖已经砸在他们脚边:“动一下试试?老子民兵连的板砖不认人!”
等捆住两人时,天已经大亮。
苏檀抱着那沓原始票据,上面还沾着山洞的潮气。
她把密信、焦纸、假账本全塞进帆布袋,转头对顾沉砚笑:“这次,他们连影子都藏不住了。”
县纪委的吉普车是在晌午到的。
周大队长蹲在晒谷场边抽旱烟,看苏檀把帆布袋递给穿蓝制服的干部,又递上一本手写的《村级账务安全预警机制》。
“小苏同志,”干部翻着账本,眼睛发亮,“这些证据很关键。”
苏檀望着远处飘起的炊烟,轻声道:“该清的账,早该清了。”
顾沉砚站在她身后,手悄悄覆上她后腰。
风掀起两人的衣角,吹得晒谷场上的稻穗沙沙响。
不远处,赵铁柱押着两个男人上了吉普车,男人的蓝布帽被风卷起来,露出底下泛青的头皮。
“檀姐!”顾小满举着个红苹果跑过来,“我给你留的灵泉苹果,可甜了!”
苏檀接过苹果咬了口,甜汁顺着嘴角流。
她望着县纪委的车碾过青石板路,在身后扬起一片尘土。
路边的狗突然又吠起来,不过这次,叫声里带着股子痛快劲儿。
当天夜里,知青点的油灯一直亮着。
苏檀趴在桌上写材料,翡翠镯在台灯下泛着柔光。
窗外传来顾沉砚的脚步声,他敲了敲窗:“睡吧,明儿县纪委该来通报了。”
苏檀把笔一扔,扑进他怀里。
灵泉在镯子里晃啊晃,像她此刻跳得飞快的心。
有些火,该灭了;有些账,也该算清了。
(县纪委的通报大会,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