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朝幽叶牵着木欣荣的手,准备转身离开,彻底将宁修衍遗忘在冰冷空气中的瞬间——
“呵,朝总真是好眼光。”
宁修衍那刻意拔高的、充满了浓烈恶意和扭曲嘲讽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尖锐地、突兀地撕裂了那温馨宁静的氛围。
朝幽叶和木欣荣的脚步同时顿住。
朝幽叶缓缓转过身。那双刚刚还盛满醉人温柔的紫眸,在转向宁修衍的刹那,瞬间冻结,如同从温暖的春日瞬间坠入绝对零度的深渊。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带着刺骨的寒意。
木欣荣也转过身,脸上的灿烂笑容瞬间消失,清澈的眼睛里先是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随即看向宁修衍时,那眼神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海面。
他认出了这个之前在校园里见过几次、传闻中风流成性、最近又似乎惹了麻烦的宁家二少。
宁修衍对上朝幽叶那如同看死人般的冰冷视线,心脏本能地因恐惧而疯狂抽搐,但嫉妒和怒火已经彻底吞噬了他。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将他灵魂冻结的目光,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扭曲的笑容。
他的视线如同沾满污秽的刷子,刻意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狎昵和评估的意味,上上下下、肆无忌惮地扫视着木欣荣,仿佛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木同学是吧?”宁修衍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施舍感和令人作呕的狎昵,“果然……青春活力,像朵没经过风雨的小白花。”
他故意顿了顿,笑容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难怪能入朝总的眼。不过嘛……”他拖长了尾音,眼神更加下流。
“这种温室里的小玩意儿,玩玩新鲜可以,朝总这样的人物,总不会真打算……”
“宁修衍。”
一个冰冷、平静、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断了宁修衍那充满恶毒臆测的话语。
开口的不是朝幽叶,而是木欣荣。
宁修衍脸上的恶意笑容瞬间僵死,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错愕地看向木欣荣。
他以为这个只会傻笑依附朝幽叶的小白兔会羞愤、会害怕、会躲到朝幽叶身后,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如此平静地、直呼其名地打断他?
那语气……平静得可怕!
只见木欣荣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或惊慌。他依旧站在朝幽叶身边,甚至没有躲闪宁修衍那恶意的目光。
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令人心悸的变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如同覆盖了一层薄冰的深潭,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穿透力和……一丝淡淡的、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的厌烦。
他微微歪着头,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极浅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毫不掩饰的嘲弄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身上……”木欣荣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有脏水池的味道。很浓。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
他小巧的鼻翼甚至还配合地、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仿佛真的嗅到了那股恶臭。
“怎么,宁二少,还没洗干净吗?还是说……你特别喜欢那个味道,舍不得洗掉?”
轰——!!!
如同在宁修衍的脑域引爆了一颗精神炸弹!
宁修衍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金纸!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裹挟着脏水恶臭的闪电狠狠劈中!
宁修衍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里面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如同见鬼般的惊骇和恐惧!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炸裂开来!
脏水池……脏水池……!!!
章玄华!那张冰冷嘲讽的笑脸!那浑浊恶臭的污水!那深入骨髓的屈辱和如同附骨之蛆的恐惧!
所有被他用酒精和强撑的意志力死死压制的、不堪回首的记忆碎片,在木欣荣这轻描淡写、却又精准如同手术刀般的一句话下,瞬间冲破了所有堤防,化作汹涌的、带着恶臭的洪流,将他彻底淹没!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件事发生在一个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后巷!除了他和章玄华,绝对不可能有第三个人在场!这个木欣荣……他……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和章玄华……难道……
巨大的震惊、被当众扒开血淋淋伤疤的剧痛、以及一种更深层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宁修衍的喉咙。
他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灰蓝色的发丝下,那张精心修饰的脸扭曲变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仿佛想逃离木欣荣那洞悉一切、冰冷刺骨的目光,逃离那如同实质般再次将他包围的“脏水池”的恶臭。
就在这时,朝幽叶动了。
他依旧没有看宁修衍一眼,仿佛对方已经是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
他只是微微侧身,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将木欣荣更严密地、完全地护在了自己身后。
然后,他才抬起那双蕴含着风暴与绝对零度寒冰的紫眸,目光如同实质的、带着千钧重压的冰锥,终于再次落在了宁修衍那惨白如鬼的脸上。
“宁修衍。”朝幽叶的声音比木欣荣的更加冰冷,每一个字都像从极寒深渊中凿出的冰凌,带着金属碰撞般的质感和冻结灵魂的威压。
“你似乎忘了章玄华的警告,也忘了自己该待在哪个泥潭里。”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双紫眸深处,仿佛有来自地狱的业火在冰冷的燃烧。
“离我的人远点。”声音低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如同天威般的绝对力量和……毁灭性的警告!
“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
朝幽叶没有说完,只是那目光如同刮骨钢刀般扫过宁修衍剧烈颤抖的身体,扫过他因极度恐惧而失焦的眼睛。
那未尽的言语,比任何具体的威胁都更恐怖万倍,那是来自朝氏掌舵人、一个掌控着庞大力量冰山一角的存在的、无声的死亡宣告。
宁修衍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瞬间被冻僵,朝幽叶那如同看死物的目光,木欣荣那洞悉一切、带着厌烦和嘲弄的眼神。
还有“章玄华的警告”这几个字如同重锤……多重叠加的恐怖压力如同三座冰山,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所有伪装,赤身裸体地扔在冰天雪地的闹市之中,所有的肮脏、不堪、虚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噗通!”
宁修衍再也承受不住这灵魂层面的碾压,双腿一软,竟然直接狼狈地跌坐在地。
昂贵的西装裤瞬间沾满了地上的灰尘和水渍。他脸色惨白,眼神涣散,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
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巨大的恐惧彻底击溃了他,他甚至感觉裤裆处传来一阵湿热——极致的恐惧让他失禁了。
木欣荣看着跌坐在地、丑态百出的宁修衍,眼中那层冰冷的薄冰瞬间褪去,又恢复了清澈明亮的模样。
他甚至还带着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往朝幽叶身后又缩了缩,小声嘟囔:“他好臭哦,比脏水池还臭,还吓尿了……真恶心。”
朝幽叶垂眸,看着瞬间变回“小太阳”模式、还带着点小委屈的恋人,眼中的冰寒杀意如同遇到烈阳般消散,只剩下满溢的温柔和心疼。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木欣荣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宠溺:“嗯,又脏又臭。污染空气。”
他牵紧木欣荣的手,十指紧扣,仿佛要隔绝掉这世上所有的不洁。“我们走,去吃糖醋小排,别坏了心情。”
“嗯!”木欣荣立刻把地上那滩“脏东西”抛到了九霄云外,笑容重新灿烂起来,用力回握朝幽叶的手,两人看也没看地上瘫软的宁修衍一眼,并肩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夕阳的金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将相携的背影拉得很长,温暖而和谐,仿佛刚才那场充满恶意的闹剧从未发生。
只有跌坐在冰冷地面、浑身沾满污秽、散发着失禁恶臭的宁修衍,在朝幽叶和木欣荣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才如同离水的鱼般猛地抽搐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巨大的恐惧和羞耻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软得如同面条。
路过的学生投来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无数把盐,狠狠洒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光华的水,深不见底,冷彻骨髓。
而他宁修衍,在这秋日的棋局里,连做一枚合格的棋子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