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晚容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指尖轻轻敲击着茶几。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银行App的余额--100,000.00。
这是昨晚陈万山给她的钱。
她拿起包,从夹层里取出那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陈万山油腻的声音立刻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只要你听话,要什么有什么。」
「五万!今晚我要五万!」
「好!我就喜欢你这么直接!」
「宝贝,我老婆查岗,你得从消防通道走。」
席晚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够了。
这些录音,足够让陈万山身败名裂。
她打开微信,找到陈万山的聊天框,手指飞快地打字:
「陈总,昨晚的录录我备份了。」
发送。
三秒后,陈万山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席晚容慢悠悠地接起,故意让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喂?陈总这么着急?\"
电话那头,陈万山的呼吸粗重,声音压得极低:\"席晚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轻笑,\"就是觉得五万太少了。\"
\"……你要多少?\"
\"三十万。\"她干脆利落,\"买断录音,否则我就发给你老婆,再发到网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陈万山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他妈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交易。\"席晚容的声音冷了下来,\"陈总,你睡过的主播不少吧?你说,如果这些录音流出去,公司股价会跌多少,你老婆会不会让你净身出户?\"
陈万山沉默了。
席晚容知道,他怕了。
\"明天中午十二点,凯悦酒店2808,现金。\"他最终妥协,\"别耍花样。\"
电话挂断。
席晚容把录音笔放回包里,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三十万,到手了。
晚上十点,赵平驰推开家门,身上带着网吧的烟味和泡面的油腻气息。
\"回来了?\"席晚容头也不抬,继续刷着手机。
赵平驰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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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中心68层的鎏金宴会厅像座悬浮在云端的水晶宫,十二盏巴洛克风格的水晶吊灯正将香槟色的光晕揉碎在每寸空气里。
周辉站在270度落地窗前,手中的水晶杯盛着1982年的唐培里侬,气泡在琥珀色酒液里细碎炸开,映得他无名指上的铂金尾戒忽明忽暗。
定制的杰尼亚西装熨帖地裹着肩线,袖口三粒手工缝制的母贝纽扣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裤脚刚好露出意大利手工皮鞋的鎏金鞋扣——那是他今早让管家特意用软布打磨了七遍的细节。
当秘书领着天辰广告团队穿过缀满施华洛世奇水晶的旋转屏风时,周辉的目光正顺着玻璃上的水痕望向楼下的车河。
鎏金晚霞恰好漫过最后那个年轻人的发梢,将微卷的栗色碎发镀成融化的太妃糖。
黎舟的白衬衫领口翻得太过整齐,浆洗过度的棉质布料在锁骨处磨出极细的毛边,廉价时装表的塑料表带卡在腕骨下方。
露出常年握笔的虎口处浅褐色的茧子——那是长期使用温莎牛顿水彩笔才会留下的、介于艺术家与学徒之间的印记。
\"周总,这是我们设计部新入职的黎舟,负责这次提案的视觉部分。\"部门主管的皮鞋跟在地毯上敲出讨好的节奏。
黎舟慌忙上前半步,衬衫袖口滑落两寸,露出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像雪地里冻僵的雏鸟爪子。
周辉伸手时故意将指尖微蜷,让掌心的老茧(那是早年打马球留下的)恰好擦过对方指腹的画粉颗粒——是温莎蓝与镉红混合后的粗粝触感,带着廉价丙烯颜料特有的涩味。
年轻人的手很小,指节却意外地硬实,虎口的茧子蹭过他掌心时,周辉听见自己心跳漏了半拍——就像二十年前在苏富比拍卖会上,第一次看见莫迪里阿尼笔下那些长颈少女时的震颤。
黎舟耳尖迅速漫上薄红,喉结在绷紧的锁骨下方滚动,第二颗衬衫纽扣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崩开0.5厘米,露出蝴蝶骨上方浅褐色的痣,像滴不小心溅落的咖啡渍。
提案册的纸页带着哑光质感,周辉翻到黎舟负责的那页时,指腹在油墨未干的钴蓝色块上留下浅淡的指纹。
所谓\"大胆的色彩运用\",不过是对角线碰撞的钴蓝与橙红,却在右下角藏着只极小的知更鸟——用金粉勾边,翅膀半敛,脚爪紧扣在色块边缘,像随时会跌进黑暗里。
他记住了这个细节,就像记住对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翼阴影,以及说话时舌尖偶尔抵住上齿的轻微口音。
\"这个知更鸟的处理很有意思。\"周辉指尖轻点画纸,黎舟的瞳孔骤然收缩,\"北欧传说里,知更鸟的胸脯是被耶稣的血染红的,你用金粉勾边,是想表达神性还是救赎?\"
他看着年轻人瞬间绷紧的肩线,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没听过这个典故——22岁的美院毕业生,大概更熟悉村上隆的太阳花或KAwS的 panion。
但黎舟很快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提案册边缘:\"只是觉得金色适合藏在阴影里。\"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带着未脱的奶音。
电梯下行时,镜面映出黎舟紧绷的肩线。周辉望着数字显示屏跳动的红光,忽然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柠檬洗洁精味道——是出租屋里共用厨房的气息,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牙膏味。
他抽出钢笔在名片背面写下地址,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注意到黎舟的视线正落在他手腕内侧的百达翡丽上。
那是块停产十年的Ref. 3940,表链缝隙里还卡着半片玫瑰花瓣,是今早参加某地产商夫人的午宴时留下的。
\"私活的话,主要是帮我设计几幅藏书票。\"电梯在38层停下,周辉挡住即将闭合的门,\"报酬按行业标准的五倍算,你明天带画具来。\"
他看着黎舟慌忙接过名片的手指在发抖,指甲边缘有啃咬过的毛边,指腹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群青颜料——那种只有在美院学生身上才能见到的、近乎偏执的执着痕迹。
电梯门缓缓闭合时,年轻人的倒影正低头盯着名片上的烫金字,唇角微微扬起,像只误撞进镀金笼子的金丝雀。
周辉转身时,鞋跟碾过地毯上片玫瑰花瓣,香气混着香槟余韵在舌尖漫开。
他记得黎舟提案册里夹着的便签纸,边角画着只戴领结的企鹅——和他办公桌上那尊积灰的帝企鹅摆件一模一样。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秘书发来的资料:黎舟,22岁,美院插画系毕业,单亲家庭,母亲在菜市场卖鲜花,银行账户余额元——刚好够支付三个月的房租。
宴会厅的乐手换了支爵士乐,萨克斯风的尾音扫过水晶吊灯,周辉晃了晃酒杯,看着气泡升腾又破碎。
他忽然想起黎舟握手时掌心的温度,比室温高0.3度,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未经世事的灼热。
这种温度,他上次感受到还是在曼谷的雨夜,那只被雨打湿的流浪猫蜷缩在他脚边时,肉垫传来的、近乎虔诚的暖意。
而猎物,总是从信任第一丝暖意开始坠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