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妍双需要向我道歉的话在整个院子里回荡,一瞬间,现场变得落针可闻。
被两个彪形大汉架着的阮妍双开始激烈挣扎,愤恨的眼神从她那双眼睛里射出来,似乎要把我千刀万剐。
“呜呜呜……”她似乎有很强烈的表达欲,只可惜被人用手帕捂住了嘴,一个字也没法让人听清。
我心情舒畅地眯了眯眼睛,这就是找靠山的好处啊。否则今天的局面又会是我憋屈地任由阮妍双欺负却毫无还手之力。
我这才明白顾安伸手捏我耳垂的意思。
心领神会我立刻装腔作势地掏了掏耳朵,语调阴阳怪气道:“阮大小姐这是在道歉吗?我听着怎么不太像啊?”
阮妍双挣扎得更加激烈了,呜呜呜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听得出来,她骂得很脏。
在笑意盈盈的顾安面前,云老爷子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道歉,乖乖。”云老爷子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情愿。
“向黎小姐道歉。”
阮妍双挣扎的声音一顿,继而便更加激烈地响起。
我再接再厉道:“看来阮小姐也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样,那么敬爱自己的爷爷呀。”
我的阴阳怪气让阮妍双更加崩溃,这无疑是在打她的脸,还是那种火辣辣的打脸。
阮妍双哭了,眼泪一颗又一颗,像珠子一样从她脸颊滑落。
哭的时候她还奋力挣扎想要面向云老爷子,就像所有受到委屈,都本能地想要寻求最亲近之人帮助那样。
我没有心软,但我不得不说,这一刻阮妍双哭得就很容易让人心软。
云老爷子不知是听得烦躁了,还是不忍心,下令让保镖松开阮妍双。
毫无掩饰的崩溃的哭泣声就此传开。
如果说阮妍双之前还有可能在骂骂咧咧、恶毒地咒骂我……她现在真的就只是在哭。
好像被伤透了心一样。
云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只一句就让阮妍双停止了哭泣。
“乖乖,爷爷只想问你一句。”云老爷子的神情仍旧温和,那双耷拉着的眼睛仍旧阴鸷。
“你的面子比爷爷还重要吗?”
效果立竿见影。
阮妍双的脸上瞬间出现惶恐,她像是那种即将要被主人抛弃的动物,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安和无措。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一把抓住云老爷子的袖子。
“爷爷!”她接连呼喊了好几声,“爷爷!”
这声音像是在求救。
云老爷子置若罔闻,只是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苍老的声音好似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阮妍双无法呼吸。
“可以向黎小姐道歉了吗?”
阮妍双颓然松开手,身体剧烈颤抖着,但她最终还是一点一点,慢慢地将头抬起来。
那张美丽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绝望。
我的头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下,心也不住地往下沉。
就算是重症监护室里那些被医生通知只能等死的病人,我也没在他们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
肉体上的湮灭和精神上的消亡哪个更严重呢?我没办法说明白。
但我知道阮妍双此时此刻正在遭受后一种。
云老爷子伸出苍老的手,轻轻拍在阮妍双背上仿佛在以示鼓励。
“说吧,乖乖。”
阮妍双的身体跟着抖了两下。
痛苦、愤恨、失望、崩溃、绝望、厌恶……在她脸上纠葛成最复杂的表情,她定定看着我,眼神灰败又空洞。
“对……”
一张口却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哭腔。
云老爷子轻笑一声,像是在打趣,“瞧这孩子,脸皮薄,说个道歉的话也觉得难为情。”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模样看起来和蔼又慈祥,“让黎小姐见笑了。”
阮妍双这状态只是难为情吗?我感觉她已经死了。
精神层面上的死亡。
听到云老爷子的话,阮妍双眼中的最后一点神采也消失不见,她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脊骨,身子像一座钢筋水泥搭建而成的大楼轰然倒塌。
“……对不起……”
她终于完整说出了道歉的话。
至于所谓的诚意……我看着阮妍双了无生机的样子,我没能感受到。
云老爷子大概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但顾安又笑了。
“道歉只是最基础的。”
他的声音好似深不见底的海面,“阮小姐涉嫌故意伤害南霜,如果按照法律规定,起码也得坐好几年牢。”
云老爷子的脸色彻底变了,和蔼慈祥的笑容消失不见,那双苍老的小眼睛猛然抬起。
“……顾总这样未免得寸进尺。”
顾安无辜道:“我们不是在谈合作吗,云老爷子?”
他扬扬手指,状态看上去轻松又随意,“谈合作就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这样才是谈合作嘛?”
顾安大手一摊,“我当然可以得寸进尺,云老爷子对我说的话有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大可以提出来。”
云老爷子被他堵得一阵哑口无言,顾安笑了笑,“云老爷子这是没有意见的意思吗?没有意见我就继续了。”
他再次没给对方插话的机会,“您这样高质量的合作伙伴,我当然是珍惜的。”
顾安侃侃而谈,“而且阮小姐虽然犯了错,但毕竟年纪还小,我也没有说要真的把她送去坐牢。”
云老爷子脸色阴沉,“那你想干嘛?我必须提醒顾总,我云某人只有这一个孙女。”
“好一个祖孙情深,我自然知道您和阮小姐之间感情深厚。”顾安意有所指道:“毕竟光看两位的行事风格就知道,两位是一类人。”
很好很好,我忍不住在心里为顾安鼓掌。
借着像是夸奖的话,一下子把两个人都骂了。
骂阮妍双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义不容辞的责任,而云老爷子自然也不能放过。
古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阮妍双长成今天这个样子,说没有云老爷子的教诲是绝对不可能的。
顾安把对阮妍双的惩罚交给我来决定。
这事还真有些让我犯难。
从小到大做惯了守法公民,也习惯了当一个好人,突然之间让我去想要怎么惩罚坏人,我还真想不到。
就算阮妍双之前是打着要害死我的算盘,我现在也不可能让她剁掉一条腿或者砍掉一只手来作为代价。
我又不是什么恐怖分子。
那到底该怎么惩罚阮妍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