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阮妍双无疑比我更像一个疯子——完全没有理智的那种疯子。
她大笑起来,“你真的好天真,天真到觉得能凭一己之力和我作对!”
“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和我作对!”
她的声音刺得我耳膜鼓噪、心一阵阵发慌。
因为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我有什么?除了一腔孤勇什么也没有,现在我能踩在阮妍双头顶,无非是占了一个出其不意、以及她孤立无援的天时地利。
等到离开这间办公室、等到阮妍双重新用权势将自己武装,我是真的完全没办法对抗她。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阮妍双!你别以为你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咬牙切齿,“你做的那些事,迟早会遭报应的!”
“没有人能在作恶之后不付出代价!”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到傅景澄不再帮你善后的那天、等到权势不再成为你的通行证的那天,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阮妍双闻言却轻笑一声,掀起眼皮仔细地看我,视线轻佻又讽刺,因为烫伤的痛楚,她额上渗出不少冷汗,“原本我还对你高看一眼,现在看来……”
“你是真的幼稚又天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有钱有势的人才有资格谈报应,你……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刺进我的心里,我死死盯着她,心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我吞噬。
“阮妍双,你别太得意!”我冷冷地说道,“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才是赢家。”
“你觉得傅景澄真的会永无止境地偏袒你吗?还是说你家里会毫无底线地帮你兜底?”
不知道我话中的哪个字刺痛了阮妍双的神经,她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神情,“我如何,永远也轮不到你这种卑贱的人操心!”
卑贱卑贱卑贱!有钱就能说普通人卑贱?!
我再也忍不了,怒火好似化作一面大鼓,猛烈的敲击声让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傅景澄的办公室我无比熟悉,我转身跳下桌子,毫不停顿走向茶水间,按下净水机上的热水按钮。
倾泻到杯子里的水流声一点也没冲淡我的愤怒,反而火上浇油般让它越演越烈。
我端起那杯滚烫的热水,毫不犹豫地泼向阮妍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这次,我对准的,是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啊!”阮妍双尖叫一声,热水被她用水及时挡住,她的脸没受到任何伤害,遭殃的是手臂。
零星的水点溅到她脸上,将她的妆容弄花,再加上此前她被我折磨得鬓发散乱,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狼狈不堪。
“黎南霜!你会后悔的!”她愤怒地吼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所以她还是怕了。
被权势重重包裹、从小被权力呵护的身体,还是一具会害怕疼痛和伤害的血肉之躯。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没什么不同。
“我以为你真的不害怕被烫。”我面无表情道。
阮妍双冷笑着抹去脸上的水渍,再次硬生生忍下烫伤带来的灼痛,“我是瞧不起你,不是傻子。”
从某种方面来看,她比我更倔。
我:“因为瞧不起我,所以不愿意在我面前流露出痛苦?”
“对你这种卑贱的人,我不该流露出任何情绪。”
我只觉得可笑,“如果此刻你在向我透露真实心声,这就不算是情绪流露的一种么?”
阮妍双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我只是弄不明白……
我站在原地,心脏鼓噪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震耳欲聋。
阮妍双的声音遥远得像从天边传来,缥缈无比,我可又确确实实听清楚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我的神情该是冰冷无比,同时心里也没有一丝快感。
惶恐后知后觉地漫过胸前、心头,一直到舌尖。
我刚刚对阮妍双做的……是犯罪……
我会被判刑、我会坐牢!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强行压下发抖的声音,“难道你仅仅是为了傅景澄?”
“他值得你这么做吗?”
阮妍双靠在椅子上,明净玻璃外的光线没办法透过椅子照到她,神情笼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
阮妍双忽然道:“我有我自己的理由。”
就这样,她不愿意再向我透露更多。
也是,以她高傲的心性,大概觉得能跟我解释这么一句已经是纡尊降贵。
“这是你欠我的。”我低声说道,“两次陷害换两处烫伤,我们两清了。”
“我和你……和傅景澄,都是陌生人。”
“希望你们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我转身离开,只留下阮妍双在办公室里,精致的面容映在座椅投射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走出阮氏集团的大楼时,我抬头望着天空,心里却没有一丝轻松,我知道,这场争斗远没有结束。
暂且不论生活中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意外因素,至少在悦动和南耀合作存续期间,我还是避免不了和傅景澄打交道,这样大概又会牵动阮妍双敏感的神经。
只要她想,她就能轻而易举地毁掉我的生活。
可至少,我为自己出了一口气。
傅景澄,阮妍双……从今以后,我不会再为你们流一滴眼泪。
我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不是牢狱之灾。
我只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出租屋,和雨竹说了一声,以医生让我静养为借口,让她以为我还在医院。
我真的需要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
我做错了吗?我伤害了别人。
不,不是别人,是阮妍双,她是罪有应得,对不该包容的人包容,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可我实施了犯罪……这是我完全不能接受的。
我只想一辈子做个守法公民,和我爱的人还有爱我的人一直在一起,我一点也不想犯罪!
一旦阮妍双把我告上法庭,我这辈子就毁了,何况以阮妍双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她一定会把我往死里整。
我只是想让阮妍双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因为我知道在权势的光环下,一般的法律手段根本奈何不了她。
我真的做错了吗……
躺在出租屋的沙发上,我看着天花板,忽然觉得人生前所未有的灰暗。
仿佛在等待审判一样,我隔绝了所有人、所有消息,只等着治安局上门抓我的那一刻来临。
*
不知在出租屋躺了几天,门终于被人敲响。
“黎南霜你个傻子!快开门!”
治安局没有来,是雨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