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鹫食谷的小桃源,小桃源的面积比之前更大了些,向外扩展了一些。
两个烧窑的门口又搭了个雨棚,雨棚下是个磨盘,磨盘边放着陶土堆,陆角正拉着磨盘前的木棍,磨陶土,小猴蹲在磨盘上,往里推土。
旁边白尔在笃笃做着新的小磨盘,小小在旁边给白尔递工具。
粮食地和蔬菜地上搭起了雨棚,防止农作物被雨水泡坏,兔兽人们缩在另一个雨棚下,跟着花影捏陶器。
白狮带着有得吃部落里能行动的兽人正在重新规整靠近小桃源的骨头,辛果和霜爪两只豹子正在你一下我一下地锤着骨头,把骨头锤成粉。
孟泽揉了揉眼睛,没想到大家在短短一晚上就能这么井然有序地开始工作,他还以为自己要重新布置工作呢。
想来是辛奇的功劳了。
孟泽转头看向辛奇,辛奇淡然笑了笑,“兽人的身体好,觉也少,所以我早上给他们安排完工作才去找你晨跑的。”
说完,辛奇看向石翼,“回避一下?”
石翼不满地哼了一声,但还是很听话地带着其他隼兽人向旁边的空地走去,“我们把还能种的植物种下去。”
辛奇带着孟泽和邬峤来到烧窑旁边。
烧窑的旁边临时搭了个小火灶,灶口被一块兽皮盖着,看起来是为了保温。
辛奇俯身揭开兽皮,浓郁的热气瞬间冒出来。他探手进去,从里面小心地捧出一个兽皮包裹着的陶罐。
辛奇蹲在火灶边,小心翼翼地掀开陶罐的盖子,对孟泽和邬峤招了招手,“昨晚烧好压模的你看看。”
孟泽和邬峤蹲下来,探身一看,陶罐里整齐摆着一排排骨币。
根据他们之前商讨的那样,不同的从小到大排列,上面印着不同的动物。
每一枚骨币的色泽各不相同,有的灰白发亮,有的透着些许绿意,还有些泛着淡红或暗金的光泽。
“我尝试了几种材料混合。”辛奇一边小心地取出骨币,一边解释,“这个是用骨粉和木灰掺的,坚硬,不易裂。这个混了夜光草的茎芯,白天看不出,晚上能发一点光。这个则掺了红矿石的沙,磨出来会有纹路。”
说到这里,辛奇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是从石翼那里抢的红矿石,之前我们一起找黄毛爷爷要的那种。”
辛奇这么一说孟泽想起来了,是铁矿石,上次从黄毛爷爷那里要来的铁矿石和豹石还在他胸口的小口袋里装着。
向孟泽解释完之后,辛奇将三种不同的骨币并排摆在孟泽掌心,语气里带着点轻微的期待,“捏一下试试看。”
辛奇鲜有这么鲜活的表情,孟泽用指腹在骨币表面摩挲,确实能摸出细微的差别。
有的表面光滑细腻,有的则带着微小的颗粒感,还有的轻敲一下能听出“咚”的沉响声,似金属混陶,手感极佳。
孟泽歪头看向辛奇,用哄孩子的语气开口。
“讲解一下吧,我们大发明家~”
辛奇被揶揄也不气恼,只垂眸笑了笑,“嗯,好好听讲解。”
辛奇从腰间拔出石刀,在其中一枚骨币背后轻轻一划——
一道暗红色的线条随之浮现,在空气中一闪即逝。
“这个,掺了变色果汁干粉,只有划痕接触空气才显色。”
他又换了一枚,“这一种骨币里我藏了空腔,灌了蜂蜜混松香的胶汁,再加一点粘稠香草的汁液,干了以后碰热就会散出味道。”
他说着,掂起骨币在孟泽掌心搓了搓,果然不一会儿便浮出一股淡淡的植物香气。
还挺好闻。
孟泽又抽了抽鼻子,“好闻。”
辛奇没想到孟泽是这个评价,怔愣了一下,“你喜欢回头调给你一个香囊。”
孟泽点点头,还有呢?
辛奇看又拿起那枚通体灰青色、表面带着细密条纹的骨币,“这个你猜它的防伪点在哪儿?”
孟泽拿在手里,掂了掂,“好像比其他的重。”
“嗯,是的。”辛奇掂了掂骨币侧面,“它是六层压模成的,每层都加入不同的骨粉比例,用光透着能看出暗纹。”
孟泽抬起骨币,将骨币对着光。
在小小的骨币中间他看见了一个透光的“彡”。
“你说你的‘泽’字左边是水的意思,我就做了这个,别的图案我没想好,具体要什么你来定。”
看着这个“彡”,孟泽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水一样软乎乎的了。
现世水印做起来都很艰难,他无法想象昨晚辛奇是怎么一层一层仔仔细细把水印磨出来的。
“辛苦啦~”孟泽放轻声音,抬手拍了拍辛奇的头,“又一夜没睡吗?也太能干了。”
“不困的。”辛奇有些羞赧地躲开孟泽的手,强行转移话题。
他又拿起一个颜色偏深、隐隐泛着暗金的骨币递给孟泽。
“这个,”辛奇说着,轻轻将骨币在孟泽掌心翻转了一下,“是骨粉混铁粉烧的。”
“我只想到了这几种防伪的方法,你选几个,我们先小范围用起来试运行。要是效果好,再大批量烧。”
孟泽点点头,眼神从那些造型各异的骨币上扫过,一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流通范围和市集应用的可能性。
邬峤在旁边拿着骨币挨个看过去,“水印那个防伪效果最好,但是工艺太复杂了。”
孟泽点点头,“现阶段用变色的比较好,但是划痕变色对骨币损伤太大了,有没有温度变色的可能性。”
……
石翼正跟其他隼兽人一起种草,突然抬起头看向山坡之上。
“我听见鹰鸣了。”
这么说着石翼化为原型飞起来,果然在天空中看见一只鹰隼。
石翼现在看见鹰隼就觉得头疼,当年茗就是把鹰隼当做信息传递员。
因此秉持着宁愿错杀的念头,石翼俯冲下去,一爪杀死鹰隼。
石翼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锐利的眼睛扫过地面所有可能藏匿敌人的区域。
但整个谷地一片平静。
骨棚、粮田、烧窑、雨棚,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地面也没有被踩踏或翻动的痕迹。连草叶都规整地摇曳着,没有任何异常。
那只鹰隼的尸体被他甩在不远处的山石上,羽毛飞散,利爪僵硬地张着。
但石翼却总觉得不对。
这是一种兽人的直觉。
石翼在空中低飞,几次贴着林冠滑过,耳翼敛起,飞行几乎无声。他从空中往下看,尤其关注谷地外缘,重点是那些岩壁缝隙与土坡根部。
没有脚印,没有干扰,没有奇怪的气息。
可那股“危险即将来临”的直觉却挥之不去。
他盘旋一圈后才折回落地,变回人形时眉头紧锁,径直走到辛奇这边。
“杀了只鹰隼,没有茗的气息,但是我觉得不太对劲。”他看向邬峤,“你最近小心点,就这种阴戳戳的感觉,只有茗给我带来过。”
听见可能是茗,邬峤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孟泽揽了揽邬峤的肩膀,“放心,有我们在还能让他造次。”
“嗯。”邬峤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与此同时,地下深处,一块掩在藤蔓下的干土松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寂静。
黑暗的地道里,鼹鼠模样的兽人缩在狭窄的地洞一侧,头顶上方,是层层叠土和兽皮支撑出的隐蔽通道。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泛着亮光,另一只眼角有一道不规则的伤疤。
茗贴着土壁,身上似乎是涂了某种草汁,毛色和鼹鼠和泥土的颜色融为一体。
他听着地上的动静消散后,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
“石翼警觉性还是高。”他说,“真是麻烦。”
鼹鼠发出咯咯的低笑声,声音带着沙哑,“我们就该往下挖——地道比天上的路安全多了。我们会是他们永远看不见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