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诺话音落下的瞬间——
“嘭!”
灰败死气彻底爆发,将陈诺最后残存的魂魄光影与那漫天飘散的星尘,彻底淹没、吞噬、化为虚无。
只有她那深情无悔的告白,和那温暖决绝的笑容,如同永恒的画面,死死烙印在了严瑾的眼中、心中、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不——!!!!!!!”
一声撕心裂肺、蕴藏着无尽悲恸、愤怒与绝望的咆哮,从严瑾胸腔中炸开!那不是声音,而是灵魂的哀嚎,是大道崩殂的颤鸣!
他周身,陈诺灌注而来的最后星辉,与他体内被彻底点燃、在极致悲恸中疯狂融合升华的三道本源,产生了最终的、剧烈的共鸣!
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金仙范畴、甚至隐隐带着令那古仙载体都侧目的、新生而暴烈的气息,从严瑾那本该彻底死寂的躯体中,如同压抑了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
星辉为引,混沌为炉,魂道为火,画意为锋!
在失去至爱的极致痛苦中,严瑾的“道”,完成了最后的、也是最为残酷的蜕变。
而古仙载体那燃烧着终焉之火的双眸,第一次,凝重地看向了那从挚爱陨灭的尘埃中,缓缓站起身来的、浑身缠绕着毁灭与新生交织气息的身影。
陈诺最后一点星尘消散在灰败死气中的刹那,严瑾的世界,彻底失去了颜色,也失去了声音。
所有的痛楚,肉身的崩溃,道基的侵蚀,都在那一刻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唯一真实的,是心脏位置那撕裂灵魂的空洞,是眼前不断回放的她化为光点的凄美笑容,是耳边永恒回荡的那句“永生永世只爱你”。
痛到极致,便是麻木。
怒到极致,便是死寂。
既然永失吾爱,那就让这世界举目破败!
严瑾缓缓地,从冰冷破碎的玉墟上站起。
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但当他完全站直的那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睁开眼眸,从他体内轰然席卷开来!
那不是境界上的突破,而是灵魂深处意志的……苏醒!
陈诺燃烧一切、献祭自身的星主本源,如同最纯净的薪柴与催化剂,将他体内那原本就因三道合一而异变、又在绝境悲愤中疯狂冲突的力量,彻底点燃并推向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深渊与高峰!
他的修为,如同挣脱了所有枷锁的孽龙,咆哮着冲破金仙的壁垒,向着那玄之又玄的仙王之境疯狂攀升!
周遭的天地灵气、甚至那弥漫的灰败死气,都被他蛮横地扯入体内,化为这恐怖晋升的养料。空间在他周围扭曲、塌陷,形成一片混沌未开的黑暗区域。
但更可怕的,是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意”。
不再是严瑾的意。
不再是那个坚守本心、重情重义、于逆境中奋起的墨山小师弟的意。
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从血海尸山中浸泡了无数纪元后凝练出的——杀戮与毁灭的意志!
他缓缓抬起头。
原本清亮锐利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漆黑,如同两个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而在那黑洞的最深处,却又隐隐有两簇猩红如血、暴戾如魔的火焰在燃烧、在复苏。
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看着那前方漠然屹立的古仙,看着这尸横遍野、灰败腐朽的战场,看着那仍在抽取众生气运的灰白漩涡……
一种陌生又熟悉到灵魂战栗的情绪,淹没了“严瑾”的意识。
是仇恨。
对夺走他挚爱的古仙、对白玉京、对这扭曲不公的天地秩序、对这万灵悲鸣却无可奈何的宿命……刻骨铭心、倾尽星河也无法洗刷的仇恨!
是暴怒。
焚尽九天十地、逆转时空长河也无法平息的无边暴怒!
这仇恨与暴怒,如同钥匙,打开了他灵魂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道沉重到足以压塌万古的封印。
破碎的记忆画面,带着亘古的血色与煞气,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垮了他今生的所有认知!
他看到了……
无尽的星空在脚下燃烧,亿万星辰如雨陨落。
他手持一柄滴血的魔刃,脚踏诸天神魔的尸骸,立于一片由毁灭与死亡构成的王座之上。下方,是无数匍匐颤抖、高呼“戮天”的生灵与亡魂。
他听到了……
自己那冰冷彻骨、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响彻诸天万界:“顺我者,永堕轮回。逆我者,魂飞魄散。”
戮天魔尊!
他曾是整个世界的噩梦,是秩序的毁灭者,是连上古仙神都要颤栗的禁忌存在!
为何陨落?为何转生?
记忆依旧模糊残缺,但那深入骨髓的杀戮本能,那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那足以撼动大道根基的恐怖魔威,却如同本能般,随着仙王境界的冲击,开始疯狂苏醒、融合进此刻严瑾的身体与灵魂!
天地之间只听见一个沙哑到万灵哀嚎的声音响起:
“血月横天裂玉清,孤尊负尽九霄倾。
春秋卷碎红颜冢,墨海焚乾恨河星。
笔锋戮尽姻缘簿,剑痕空剜山海盟。
万古痴心成烬雪,一翎残魄照幽冥。
砚池倒悬苍生泪,丹砂凝作断肠冰。
谁言情劫非杀劫?血书戮天我独行!”
“我是……严瑾……”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仿佛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我也是……戮天……”
今生的挚爱被夺之痛,与前世的孤寂毁灭之道,在这极致的负面情绪中,产生了诡异而恐怖的共鸣与融合!
仇恨与暴怒没有摧毁他,反而与苏醒的魔尊本源交织,锻造出了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极端、更加……恐怖的怪物!
他周身那疯狂攀升、直逼仙王的气息,陡然一变!
不再是单纯的混沌、星辉、魂道、画意的融合升华,而是染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污染一切光明的深邃暗红!
那是戮天魔尊的杀戮道则,是专为毁灭而生的至高魔性!
“嗡——!”
他手中,那布满裂痕的造化笔,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竟在滚滚魔气的冲刷下寸寸碎裂!
但碎裂的笔杆并未消散,反而与涌出的混沌魔气融合,重新凝聚、拉伸、变形……最终,化作一柄造型狰狞、通体暗红、刃口流转着吞噬一切光泽的狭长魔刃!
刃身之上,天然铭刻着扭曲的大道符文!
“紫薇……古仙……”
严瑾缓缓抬起那柄新生的魔刃,指向古仙。
他的声音不再有情绪起伏,只剩下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恐惧。
“你们……夺走了她。”
“那么,便用你们的一切……来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