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珩非找来的人效率很高,两人刚到家,阮莘就见自己的东西已经都被安置好了。
让她有一种她刚从池家出发去送池司瑾,池珩非就立刻找人把她东西从池家搬走的错觉。
两人到家后先吃了饭,然后阮莘去洗了个澡。
阮莘洗完后,池珩非正在书房工作。
她没打扰他,随意拿了本书,躺在沙发上看。
池珩非听见水声停了,就从书房里出来了,看见阮莘时稍稍皱了下眉。
他走过去,从后把阮莘抱起来,让她躺在怀里。
池珩非的手指轻轻穿梭在阮莘的湿发间,轻声说:“不要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
阮莘仰起脸,耍赖:“池珩非,我困了。”
池珩非看了一眼时间,把阮莘抱起来:“把头发吹干再睡。”
阮莘打了个哈欠,语气像是在撒娇:“你帮我吹。”
池珩非笑着说:“好。”
帮阮莘把头发吹干后,池珩非把她抱到了卧室床上。
他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处理,但看着阮莘闭着眼乖巧地躺在他的床上,很想什么也不管了,就这样掀开被子和她一起躺进去。
犹豫了半秒,池珩非决定先陪阮莘睡下再说,让那群人等着。
他低头轻轻亲了下她的脸:“我去洗澡。”
阮莘下意识往床里躲了躲,直到没得到回答的池珩非有些不满似的用手指轻轻蹭了下她的脸,她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带着些困倦的鼻音,显然困得有些迷糊了。
池珩非失笑,又看了一会阮莘,才不舍地起身去洗澡了。
几乎是水声模模糊糊响起的一瞬间,床上的阮莘就立刻睁开了眼。
她掀开被子下床,拿起手机,脚步很轻很快地从卧室出去,走到了池珩非书房的门口。
她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浴室方向,才把手放在书房门的把手上,轻轻往下压了一下。
没锁。
那一瞬间,阮莘本就很快的心跳更加急促,压迫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咽了下口水,嗓子有点干,然后手上用力,彻底打开了池珩非书房的门。
阮莘一进到书房里,就直奔池珩非的书桌。
他刚才丢下处理了一半的工作来找她,仓促间来不及整理,桌上有很多打开的文件,页数停在了他最后查看的位置。
阮莘记忆力很好,她先是记下那些文件的位置和打开的页码,然后一个个看起封面来。
专业不同,她看不懂那些企划书,但单看文件名应该都是很正规的项目。
阮莘打算先拍下来,以后再说,但在刚拿出手机的瞬间,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却击中了她。
阮莘缓缓把手机又放回睡衣口袋里。
她觉得她可能已经有被害妄想症了,尽管回到这里换了新手机后,池珩非做出了不会再限制她自由的承诺,也似乎没再对她的电子设备做过什么。
但她不敢确定,在她没察觉到的时刻,池珩非会不会又重新在她手机上动了手脚。
阮莘不知道池珩非能容忍她到什么程度,她不敢想象一旦事情败露会发生什么,不仅这段时间为了报仇而承受的一切屈辱都白费了,或许到时候她连活下去的机会都会被池珩非剥夺。
所以如今的她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她曾经在池珩非手里摔得太惨,实在不敢再赌。
等到池珩非洗完澡就太晚了,阮莘粗略记了一下那几个项目的名字和地点,把桌上文件恢复原状后,立刻从池珩非的书房离开了。
耳边的流水声未停,但阮莘不敢松懈,一步也不敢多留地回到了卧室,上床后盖好被子,装出自己已经睡着了的假象。
等闭上眼的那一刻,阮莘急促异常的心跳才缓缓平复下来,直到池珩非洗完澡。
听见池珩非开门进来的声音时,阮莘稍稍抬了一下埋在枕头里的脸,像是刚被吵醒般,声音含糊:“洗完了?”
“嗯。”
池珩非掀开被子上床,抱住阮莘,脸靠在她颈侧,呼吸灼烫。
心跳过快导致阮莘睡不着,她紧闭着眼睛,期盼自己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池珩非却忽然轻声开口了。
他说:“阮莘,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那一刻,躺在怀里的阮莘几乎整个人都瞬间僵硬了,从手指尖开始发麻。
她在心里想,池珩非发现刚才她进他的书房了吗?
她慌了神,控制不住地在心里自问自答,他发现了,他一定发现了,不然为什么会这么说?
怎么办?怎么办?
阮莘一瞬间完全停止了思考,甚至有些绝望地想着,池珩非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要不然怎么会每一步都走在她的意料之内,还这么轻易把她又带回家了呢?
阮莘缓缓睁开眼睛,躺在池珩非怀里,仰着脸看向池珩非低垂的双眼,睫毛和心脏一通狂颤。
池珩非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阮莘的眼睫,像在逗弄断翅的蝴蝶。
他继续轻声说:“但是我又害怕,如果我真的知道了,会很伤心。”
这种气氛太可怕了,阮莘喉咙发干,几乎连正常的呼吸都做不到了。
时隔许久她再一次这样近地感受到了池珩非身上的压迫感,强烈到简直想让她立刻丢盔卸甲尽数坦白。
但她还是屏住呼吸,强撑了下来。
她扯出一个笑来,装傻道:“为什么会伤心?”
那一刻,池珩非很近地贴到她眼上的指尖忽然停住了动作,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躺在他身下,只要他想,随意伸出手就能轻松扼杀的纤弱女人。
他缓缓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她美丽却脆弱的脖颈。
那目光好像一条毒蛇,缠在阮莘脖子上,用冰冷坚硬的鳞片蹭过她颤栗不止的皮肤,再不急不慢地一点点收紧,直到她窒息而亡。
阮莘眼也不眨一下地和池珩非对视,哪怕心脏马上就要从紧张到连吞咽动作都难以完成的喉咙呕出来,哪怕其实马上就要崩溃,但还是尽力强装镇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池珩非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阮莘的头发。
他忽地问:“还恨池司瑾吗?别再恨他了。”
阮莘沉默了一会:“为什么?”
“因为不想你就连恨,都不是只恨我一个人。”
阮莘静静地看着池珩非,在那一刻,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然而皮肉之下,刚才瞬间因池珩非冻结了的血液,又缓缓化开,再奔腾着极速涌动起来,冲得她头皮发麻。
阮莘像是走过一次生死,彻底体会到了劫后余生的感觉,连后脊都出了冷汗。
感受到了重新又开始跳动着的心脏,阮莘往池珩非怀里蹭了蹭,说:“好。”
池珩非抱紧了她。
可他好像越是拼命想要抱紧她,两个人的心反而又被挤开得越来越远了。
又或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贴近过。
他不想去执着于验证她话里的真伪,哪怕敏锐的直觉已经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却还是自欺欺人地想要自甘堕落直到世界末日来临的那天。
阮莘忽然轻声问:“我以前让你伤心过吗?”
池珩非没说话,他只深深地看了阮莘两眼,然后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阮莘的脸紧贴在池珩非胸口,她没法再看见池珩非的表情了,池珩非也无法再看见阮莘的眼神。
一片寂静中,阮莘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想池珩非刚才的话。
她唯一的感觉,就只是荒诞和好笑。
她想,池珩非这种人也会伤心吗?
又或者是,他真的有心吗?
如果可以,她真想拿一把手术刀剖开他的胸膛。
看看里面到底是否真的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