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被掐住脖子的机械兽，骤然拔高又扭曲成尖锐的蜂鸣。
许墨的战术靴碾过地上的碎金属片，耳后传来莉莉急促的喘息——她刚才撞在变形的墙上，胳膊肘渗着血，却还在咬牙跟着跑。
“天花板在往下压！”伊恩突然吼了一嗓子。
许墨抬头，原本两米高的走廊顶部正渗出幽蓝的光纹，金属板像被无形的手揉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凸，离他发顶只剩半米。
更诡异的是，左侧墙壁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电路，那些线路竟在蠕动，像活物般互相缠绕。
“阿尔法！”许墨扯着嗓子喊，定位器的灼热已经从胸口蔓延到喉咙，“这他妈怎么回事？”
“检测到空间能量波动。”机械音从耳麦里炸开，“曙光站正在重组结构，所有已知路径失效。”阿尔法的分析声里带着罕见的紧绷，“它在重新配置，像是……在迎接某个更高权限的存在。”
许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个月前苏瑶拆解旧时代芯片时说过，这类星际空间站有“创造者”设定——类似古代城邦的“神主”，能操控核心。
可他不过是个核废土上捡零件的幸存者，怎么会被识别？
“许队！”莉莉突然拽他胳膊。
前方的走廊尽头，原本应该是安全舱门的位置，现在却凸起一面镜面般的金属墙，映出三人扭曲的影子。
墙面上浮现出流动的光纹，组成类似dNA双螺旋的图案。
“退！”许墨刚转身，后背突然撞上硬物。
不知何时，身后的走廊也封死了，同样的镜面墙从地面升起。
幽蓝的光纹在四壁流转，像有生命的藤蔓，很快缠满他们脚边。
“力场启动。”阿尔法的声音带着刺啦的电流声，“许墨，你被锁定了！”
许墨想跑，却发现右腿像灌了铅。
低头看时，光纹已经爬上他的战术靴，顺着裤管往上窜。
等他意识到那是某种能量束缚时，整个人已经被裹在淡蓝色的光茧里，连手指都动不了。
“操！”伊恩扑过来要拽他，却被力场弹得撞在墙上。
莉莉举着激光枪连射，光束打在光茧上只泛起涟漪。
许墨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定位器此刻烫得几乎要穿透胸骨，他甚至闻到了皮肤焦糊的味道——这不是痛觉，更像是某种共鸣，仿佛定位器在欢呼，在迎接。
“生物信息提取中……”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许墨的视网膜突然被数据流覆盖，全是他的基因序列、脑波频率、甚至细胞线粒体的微观结构。
这些数据像被吸尘器吸走般，顺着光茧钻进墙面的纹路里。
“它在匹配数据库！”阿尔法的声音几乎是尖叫，“许墨，这是权限绑定！一旦完成，你会被锁死在曙光站的核心程序里！”
许墨咬得后槽牙生疼。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往脑子里钻，不是疼痛，而是信息的洪流——空间站的能源结构、武器分布、跃迁引擎的参数，这些他从未接触过的知识正强行灌入神经。
他想起神秘空间的功能：自动解析、转化经验。
可此刻空间里没有熟悉的温暖，反而像被投入了一颗小太阳，热得他意识发颤。
“许队！”莉莉的声音带着哭腔，“撑住！”
伊恩突然扑到墙面上，手指在光纹里乱按：“我试试黑进主系统！这些纹路是旧时代的神经接口，或许……”话没说完，他整个人突然僵直，瞳孔里闪过与光纹同频的幽蓝。
“伊恩！”许墨想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
光茧里的能量越来越强，他的皮肤表面浮起细密的汗珠，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意识的最深处，他听见“咔嗒”一声——像是某种锁扣闭合的轻响。
“身份认证完成。”
机械音平息的刹那，光茧“啵”地消散。
许墨踉跄两步，扶住墙才站稳。
刚才还压迫的镜面墙突然像融化的蜡，缩回天花板。
莉莉扑过来抱住他的腰，伊恩瘫坐在地，捂着脑袋直喘气，刚才的幽蓝已从他瞳孔里褪去。
“权限等级：最高。”这次的声音更温暖，带着人类声带的震颤，“欢迎回归，新创造者。”
许墨的指尖在发抖。
他抬起手，随意挥了挥——远处的安全舱门应声而开。
再动动念头，走廊尽头的应急灯次第亮起。
他能清晰“看”到整个空间站的结构，像透明的3d模型在脑海里旋转：能源舱的核聚变反应炉、武器库的反物质导弹、跃迁引擎的量子纠缠矩阵……所有细节都鲜活如他自己的血管。
“这不可能……”伊恩沙哑着嗓子，“最高权限者是旧时代的科研总长，他们早就在大净化里……”
“他们把意识上传了。”许墨突然开口。
定位器的灼热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沉甸甸的链接感，“那些休眠舱里的大脑，就是他们的意识载体。而我……”他摸了摸胸口，“成了新的载体。”
耳麦里突然响起苏瑶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的焦急：“许墨？通讯恢复了！你们那边怎么回事？定位显示曙光站轨道参数在剧烈变化！”
许墨猛地抬头。
主控台方向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某种庞然大物从沉睡中苏醒。
他拽着莉莉往主控室跑，伊恩扶着墙勉强跟上。
等他们冲进主控室时，全息星图正在疯狂旋转，原本指向地球的箭头，此刻正转向猎户座悬臂的某个红点——那是“收割者 - 003”里标注的下一个净化点。
“跃迁程序启动。”阿尔法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剩余时间：十分钟。”
许墨的手掌按在主控台上。
他能感觉到跃迁引擎在他意识里跳动，像待哺的幼兽。
只要他动念，就能让引擎过载爆炸，把曙光站和里面的“净化计划”一起炸成宇宙尘埃。
可另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低语：用这力量，去下一个净化点，在他们启动前摧毁核心。
“许墨？”苏瑶的声音更急了，“说话！”
他张了张嘴，突然被主控台的蓝光刺得眯起眼。
终端投射出一道全息影像，画面模糊得像被雨水打湿的照片，但那道身影……许墨的呼吸停滞了。
那是个穿着战术服的男人，侧脸轮廓和他有七分相似。
背景是焦黑的废墟，断墙上刻着和曙光站相同的光纹。
男人抬头看向镜头，嘴唇开合——许墨听不见声音，却清晰“看”到他说的话：“别信他们说的‘创造者’。”
跃迁引擎的轰鸣盖过了耳麦里苏瑶的呼唤。
许墨盯着那道模糊的身影，意识突然泛起涟漪，像是有人在他记忆的深潭里投了块石子。
他想起神秘空间里突然多出来的技术模块，“意识上传”和“跨维度迁移”的字眼在脑海里闪过。
“还有三分钟跃迁。”阿尔法的声音像催命符。
许墨握紧了战术背包，里面装着“收割者 - 003”的数据芯片。
他看向莉莉，她正用激光枪指着主控台的备用能源；看向伊恩，他正疯狂敲击键盘试图暂停跃迁——可他们的动作在他眼里慢得像电影慢放。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全息影像里的男人，左胸口有块和他一模一样的疤痕。
那是七年前，他在废城捡晶矿时被辐射兽抓的。
而七年前，曙光站早就该在地球轨道上化为碎片了。
跃迁倒计时的红光映在他脸上，许墨的手指悬在“终止跃迁”的按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终端的全息影像已经消失，但那个和他相似的身影，还在他意识里挥之不去。
“跃迁启动。”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许墨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轰鸣。
他突然明白苏瑶说的“关键节点”是什么了——不是某个坐标，而是他自己。
而那个全息影像里的“他”，或许来自某个已经被净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