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引擎的嗡鸣在金属舱壁间震荡，许墨的掌心沁出薄汗，指腹几乎要陷进主控台的冷硬材质里。
七分钟前阿尔法宣布跃迁程序启动时，他还能清晰听见苏瑶在耳麦里喊他名字的尾音，此刻那声音却像被泡在水里，闷闷地撞着耳膜。
终端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许墨条件反射偏头，再转回来时，全息影像已在眼前浮动。
画面模糊得像被雨水冲刷过的老照片，却足够让他看清那个穿着战术服的男人——侧脸弧度与他如出一辙，左胸战术服撕裂处，一道暗红疤痕蜿蜒至锁骨。
“那是七年前废城晶矿洞的辐射兽抓的。”许墨喉结滚动，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记得那天暴雨倾盆，他为了给避难所换半箱净化水，硬闯被辐射污染的矿洞，被那只浑身溃烂的兽类扑中时，剧痛混着雨水灌进伤口，血把灰白色的晶矿染成了暗紫。
而曙光站，七年前就该被联合政府的轨道炮轰成碎片了。
全息里的男人突然抬头，瞳孔在模糊影像里泛着冷光。
许墨听不见声音，却像被人攥住后颈，直愣愣“看”清了对方的唇形：“别信他们说的‘创造者’。”
意识突然泛起涟漪，许墨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神秘空间深处有什么在翻涌，他想起三天前空间里突然多出的技术模块，封皮上“意识上传”“跨维度迁移”的字眼烫得他指尖发疼。
那时候苏瑶还开玩笑说，这是空间在给他“开小灶”，现在想来，或许根本不是“突然”——
“还有三分钟跃迁。”阿尔法的电子音像冰锥扎进耳膜。
许墨猛地回神，余光瞥见莉莉。
她半蹲着，激光枪的红点始终锁在主控台的备用能源匣上，指节因用力泛白，发梢沾着方才震荡时溅起的机油。
伊恩的键盘敲击声突然变急，他的机械义肢在操作台上敲出火星，额角青筋暴起：“跃迁锁定程序被加密了！这不是普通的星门坐标，是……”
“是维度锚点。”许墨脱口而出。
他感觉有另一段记忆在往脑子里钻——焦黑的断墙，和曙光站内壁一模一样的光纹，还有铺天盖地的机械残骸。
那个“他”的情绪像潮水般涌来：孤独像钝刀割肉，愤怒烧得意识发疼，最底层是淬了冰的绝望，“人类早该灭绝了”的念头反复冲刷着神经。
“许墨！”苏瑶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终端日志传给你了，数据流里有不属于当前宇宙的干扰波！”
许墨的战术腕表震动，全息屏弹出密密麻麻的绿色代码。
他扫了眼发信人备注“瑶”，心跳漏了一拍——苏瑶从不会用这么简略的备注，除非情况紧急。
代码里夹杂着断续的声波，他调出声音模块，电流杂音中突然炸出一句：“我们是你们未选择的未来……收割者只是开始……”
“切断系统绑定！”许墨咬着牙，指尖在主控台的生物识别区连点三下。
神秘空间的界面在意识里展开，淡金色的数据流正顺着他的神经往主控台涌——那是曙光站在试图接管他的系统权限。
他想起苏瑶说过的“关键节点”，此刻终于懂了：所谓节点，是他的意识与曙光站核心的链接点，是“新创造者”身份的锚。
“核心权限不可逆，你已成为‘秩序重置’的执行者。”系统提示音响起时，许墨的后背沁出冷汗。
阿尔法不知何时绕到他身侧，红色光学模组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它把你当继承者，不是入侵者。现在退出，所有净化点的人类都会变成数据尘埃。”
“放屁。”许墨低骂一声，左手悄悄按在腰间的战术背包上。
那里面装着“收割者-003”的数据芯片，是苏瑶花了三个月从机械叛党残骸里扒出来的核心。
他闭了闭眼，意识沉入神秘空间——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比外界快百倍，此刻正有淡蓝色的解析光带裹住那些试图绑定他的数据流，像吃豆人般啃食着高危代码。
“隔离37%……52%……”空间的提示音在意识里响起。
许墨感觉脖颈的青筋跳了跳，额角渗出的汗滴砸在战术服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他能清晰感知到，原本要彻底接管他的系统权限，此刻像被砍断的蛇，只剩半截还在挣扎。
“跃迁倒计时：十、九……”
伊恩突然踉跄着撞过来，机械义肢撞在主控台上发出闷响：“坐标解析失败！是乱码！这不是跃迁，是……”
“是跨维度通道。”许墨替他说完。
窗外的星空开始扭曲，像被丢进石子的湖面，银河的光带拧成螺旋状，暗物质的漩涡在视野边缘翻涌。
莉莉的激光枪“当啷”掉在地上，她扶着墙抬头，瞳孔里映着扭曲的星图：“这……这和我在旧档案里见过的维度裂缝……”
“三、二、一。”
失重感来得毫无征兆。
许墨被甩向主控台，手肘撞在金属边缘的剧痛还没传开，就听见耳畔的风声突然消失。
舱内的应急灯全部熄灭，只剩终端发出幽蓝的光。
他撑着控制台爬起来，看见苏瑶的全息投影浮在半空，她的发梢还沾着实验舱的机油，眉头皱成一团：“许墨，我解析出更多信息了，那个干扰波……”
“滴——”
终端突然发出蜂鸣。
许墨转头的瞬间，屏幕上的乱码开始重组，一行血红色的字缓缓浮现：
“欢迎加入，真正的创造者。”
舱外的空间扭曲得更厉害了，某种粘稠的、类似胶质的黑色物质正顺着观察窗蔓延。
阿尔法的光学模组突然全灭，再亮起时泛着诡异的紫：“目标维度已锁定，正在对接……”
许墨握紧战术背包，能感觉到里面的芯片在发烫。
神秘空间的解析进度停在了89%，但足够他保留最后一丝自主意识。
他望向窗外那团不断膨胀的黑暗，想起全息影像里“自己”左胸的疤痕，想起苏瑶发来的“未选择的未来”，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那不是血，是恐惧。
但更浓烈的，是某种烧得他指尖发颤的东西：不甘。
“等我。”他对着扭曲的星空轻声说，不知道是对另一个自己，还是对所有被“净化”威胁的人类。
终端的红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跃迁后的未知星域正在黑暗中等待。
而此刻，曙光站的核心区传来细微的“咔嗒”声——那是“收割者-003”的芯片，正在许墨的背包里，与神秘空间的解析光带完成最后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