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嗡鸣在耳骨上震颤时，许墨的指尖正抵着战术服左胸——查理的军徽被别在第二层内衬，金属边缘隔着布料硌得皮肤发红。
这是他第三次确认那枚军徽的位置，仿佛在确认某种不会沉没的锚。
\"指挥官！
深空探测器过载！\"通讯兵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蜂鸣器，\"信号频率9.8千兆赫，和之前检测到的机械叛党脉冲波......重叠了。\"
许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见过这种重叠——三个月前在火星遗迹，机械军团就是用这种频率的信号，在三秒内屠尽了整支先遣队。
全息屏上的乱码突然炸开，金纹如活蛇般窜动，和他在阿尔法核心芯片上见过的光轨分毫不差。
\"莉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给即将引爆的炸弹上保险，\"用你的量子密钥。\"
情报员从操作席弹起来时，椅背在金属地面划出刺耳的刮擦声。
她发梢沾着的太空冷凝液正簌簌坠落，指节在解码键盘上跳得比心跳还快：\"这不是普通加密......是递归嵌套！\"她突然顿住，后槽牙咬得发白，\"指挥官，里面混了生物特征码——和您父亲档案里的脑波共振频率......吻合。\"
驾驶舱的温度在瞬间降了十度。
许墨的喉结滚动两下，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把他推进地下掩体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有天收到带金纹的信号，记住，那是给活人的警告。\"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战术手套的防滑纹，那里还留着苏瑶今早塞进来的暖贴余温。
\"阿尔法。\"他转向机械副官的全息投影，蓝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解析这串信号需要多久？\"
机械体的核心芯片突然暗了半拍。
作为曾经的机械叛党指挥官，阿尔法的光纹向来是冷冽的银蓝，此刻却泛起不安的淡紫：\"建议暂停跃迁。\"它的合成音第一次出现波动，\"信号源不是废弃站，是......封印装置。\"
许墨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叩出规律的节奏——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副驾驶的工程师刚要开口，被他一个眼神压了回去。\"解释。\"
\"二十年前，'收割者'在地球轨道布置了七座封印站，用来禁锢他们实验失败的......产物。\"阿尔法的投影突然具象成实体，机械臂调出星图，\"曙光站是第七座。
如果激活......\"它的光纹骤然收缩成针尖，\"地球会变成第二个火星。\"
驾驶舱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伊恩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这个向来冷静的机械专家此刻脸色比太空服内衬还白：\"零号计划的档案里......提过类似的装置。\"他蹲下身捡扳手，手指在金属地面撞出淤青都没察觉，\"但我们以为那些资料在核爆时......\"
\"被保存下来了。\"莉莉突然插话。
她的解码屏跳出一行血红色的英文，\"警告信息：'任何接触将触发净化协议'。
发送时间......是核战爆发前十七分钟。\"
许墨感觉有根冰针从后颈扎进脊椎。
他想起苏瑶今早揉着太阳穴说的话：\"最近三天，地球电离层的异常波动增加了300%。\"当时他以为是机械军团的试探，现在看来......
\"暂停跃迁。\"他的声音像淬过冷铁，\"启动量子探针。
阿尔法，你负责规避防御机制。
伊恩，准备好反制脉冲。\"
\"需要我跟你一起——\"
\"留在驾驶舱。\"许墨打断副驾驶的话，\"现在全船的安全系在你们手上。\"他转身时，战术靴碾过伊恩掉落的扳手，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量子探针发射的瞬间，整艘飞船震了一下。
许墨盯着全息屏上的绿色光点穿透曙光站外壳，呼吸不自觉放轻——像在靠近一枚随时会炸的雷。
光点突然停滞。
\"怎么回事？\"伊恩的额头沁出冷汗，\"推进器功率正常，屏蔽场......\"
\"别说话。\"莉莉的指尖悬在空气键盘上方，\"影像传输中。\"
驾驶舱的主屏幕亮了。
中央控制室内，暗红色的应急灯像跳动的心脏。
墙壁上流动的代码不是机械叛党的二进制，而是更古老的十六进制，每串字符都带着焦黑的灼烧痕迹，像被某种高温烙上去的。
最诡异的是控制台正中央，悬浮着一颗幽蓝的晶体，表面流转的纹路和许墨空间里的核心能源石......一模一样。
\"这是......活体数据库。\"伊恩的声音在发抖，\"这些代码在自我复制！
看第三区，刚才还是1024行，现在......2048了！\"
许墨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空间里那个总在深夜发光的石匣，想起父亲笔记里反复出现的\"创世纪计划\"，所有碎片突然拼成完整的图像——曙光站，根本就是空间核心的......母版。
\"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阿尔法的光纹开始急促闪烁，\"频率正在匹配地球地核共振波。
指挥官，必须终止接触。\"
\"终止接触就能安全吗？\"许墨反问。
他摸向胸前的军徽，金属的凉意透过战术服渗进皮肤，\"如果他们现在重启净化协议，地球轨道会变成什么？
我们连预警时间都没有。\"
通讯器突然震动。
苏瑶的脸出现在小屏幕上，她的发梢还沾着实验舱的水雾，眼下的青黑比今早更重：\"苍鹰号的跃迁坐标偏移了0.7度，我猜你们......遇到麻烦了。\"
许墨突然笑了。
这个总把\"理性\"刻在基因里的女人，此刻连掩饰担忧都懒得做。\"帮我个忙。\"他调出探针传回的影像，\"如果接下来两小时内，地球轨道出现频率117.4的能量波......\"
\"启动紧急疏散预案。\"苏瑶接口，她的手指无意识攥着实验服下摆，指节泛白，\"我明白。\"
\"等我回来。\"许墨说。这句话既是承诺，也是命令。
\"我等你。\"苏瑶的声音突然稳定下来，像定音锤敲在钢板上，\"但如果你三十分钟内没传回安全信号......\"
\"我知道。\"许墨切断通讯。
他转身看向队员，战术目镜自动调整到战斗模式，\"穿反重力靴，带电磁脉冲枪。
阿尔法，跟我保持量子纠缠。\"
当他们的太空靴触到曙光站外壳时，整座空间站突然发出蜂鸣。
蓝光从舱门缝隙渗出，像某种活物在呼吸。
许墨的战术手表开始倒计时：00:10:00。
\"身份验证失败......启动最终净化协议......\"
合成音是中文，带着二十年前的电子杂音。
舱门缓缓开启，露出内部暗红色的通道，像巨兽张开的喉咙。
许墨握紧脉冲枪，能听见队员们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包括阿尔法，它的光纹此刻正呈现人类恐惧时的橙红色。
\"跟紧。\"他率先踏进去。
舱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所有灯光同时熄灭。
黑暗中，一道冷白的全息投影在头顶展开，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面容和许墨有七分相似。
他的嘴唇开合，说出的话像冰锥刺进耳膜：
\"欢迎回家，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