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时,远处传来零星的几声鸡鸣,方士祺已经精神抖擞地起了床,耍完两套枪法热身,这才喜滋滋去杜府上工了。
薛丛理准备的朝食是昨夜剩下的包子和米粥,他嫌没多少油水,准备去杜府再吃,当时说好的,三餐主家管饭,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也不知杜府现在怎么样了,毕竟当家主事的,两个死了,一个进去了,只剩个深宅妇人和几个小娃娃。”薛丛理由杜府想及自身,他们这个小家一路走来,也同样风雨飘摇。
如果他这个唯一的成年人不幸亡故,剩下李闻溪与薛衔两人过活,还没人杜家的孩子有钱,更悲催。
李闻溪拿起个包子,有些奇怪地望了薛丛理一眼,大早上的这么伤春悲秋干嘛?人家家财万贯,再落魄也轮不到小老百姓去同情吧?
薛衔第一个吃完饭,回了卧室继续读书了,他最近话一直挺少,连存在感都低了不少。李闻溪烦心事也多,对他的变化虽然有所察觉,却一直没空出时间来关心一二。
“舅父,衔儿这心事,似是从书院落选之后便有了,不若你今日下衙,与他商谈一二,再寻个旁的书院读书,不然孩子天天一个人在家,时间长了要出问题的。”
“我省得,可这书院哪那么好找。眼看要过年了,还是再缓缓,等年后吧。”也是,离过年仅剩不到四十天了。
“家里的年货还是要多备些,不知县衙会放几日假?”
“听说从小年开始,一直放到元宵,咱们书吏还不用值班。”
哇~~李闻溪眼睛都亮了,在现代没有实现的长假自由,穿书后让作者帮忙实现了,哈哈。
二十多天假,月俸照发,想想都爽!
她一路哼着小曲来上班了,为即将到来的大假而兴奋。
“你呀你,还真是个孩子!”薛丛理望着露出几分孩子气的李闻溪,宠溺地摇摇头:“再让你高兴高兴,冬至还要放三天呢!”
嘿嘿,假期嘛,多多益善!
“李书吏,林大人叫你跟他去查案。”李闻溪欢乐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跟着林泳思来到项府门口。
她脸微微沉了下来,项府的门岂是好登的?
因清晨便遣了家丁送来拜帖,他们很快就见到了此行的目标人物项奉淳,李闻溪摆开笔墨,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一旁,充当合格的书吏。
项奉淳瞥了一眼李闻溪,见是个书吏打扮的年轻人,没怎么放在眼里,他瞪向林泳思:“贤侄迟迟不升堂问案,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本案还存有些疑点,因此此次登门,是想听听项世叔您的解释。”
“疑点?哼,我看你是不敢判案吧?是中山王给了你压力,还是林守诚不让你得罪中山王府呢?”
这问题绝对是个坑,林泳思不打算回答,反问道:“不知项四公子身患血证一事,世叔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呢?”项言瑾,在项家大排行里,行四。
“我儿身患什么疾病,与本案有何关联?他明明是被纪凌云当街打死的!”
“仵作尸检,得出的结论是项公子死于脑出血。项世叔还记得您和在场其他人的证词吗?”
“所有人都证实的一件事,就是在世子爷还未触碰到项公子之前,他就已经有步履摇摆、神智不清,恶心呕吐的先兆了。不知府里的府医可在?不若叫他来问问,这些症状说明什么。”
“说明我儿喝多了酒,宿醉未醒!”
“非也,说明在此之前,项公子头部就已经受到过攻击,得了内伤,脑内一直在出血。终于等到案发当天,他撑不住了。”
“你莫要编个理由来诓骗于我,别以为你是林家人,我便不敢打杀了你!你胆敢跑来项府信口雌黄,就要有当炮灰的觉悟。”
项奉淳腿脚不够利索,手上的功夫却一点没落下。他满面怒容,一掌就拍断了上好的黄花梨方桌的一角。
李闻溪嘴角一抽,将自己缩得更小了些,乖乖,林泳思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明知对方死了独子,正在气头上,还上门来找打是为哪般?
林泳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看也不看断裂的桌子,还极有闲情逸致地呷了口茶,这才慢悠悠开口:“不知项世叔是真的想寻到害死你儿子的凶手,还是只想拉世子爷下水?”
这话比刚才项奉淳问林泳思,他为何而来的问题还要诛心。
“你怎么敢?”项奉淳果断更怒了,直接暴起就想伤人。
“如若想寻凶手,那便听我把话说完,如若意在世子,那咱们便去王爷面前分说一二。他老人家会支持谁,想必不需要我说吧?”
项奉淳的巴掌贴着林泳思的面颊挥下,又砸断了黄花梨的椅子扶手。
李闻溪大气都不敢出,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她断断续续的写字声。
“你当真不是为纪凌云开脱,而寻的借口?”
“不敢欺瞒世叔,为世子爷开脱,和寻真凶,在这起案子中,并不冲突。我有理由相信,杀害项四公子的,另有其人。项世叔,您可千万别被仇恨蒙蔽双眼,与王爷离心啊。”
项奉淳缓缓坐回座位,陷入沉思,良久,他才悠悠问道:“你此行全为公事,无半点私心,也绝无包庇之意?”
“是,晚辈敢对天发誓!”林泳思毫不迟疑地朗声道。
“也罢,老夫姑且暂时信你。不过若你查来查去,找不到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又当如何?”
“那即便有王爷的压力,晚辈自会秉公办理!”
“好!爽快!说吧,要怎么才能找到你所谓的别的凶手?”
“晚辈有几个问题想问,在项公子出事的前三天内,见过他的人都有谁,最好一个不落。”
“他那几天都没回府,连我都是在出事那天早上才见过他一面的,至于他都见过谁,我叫方圆来与你详说。”
方圆是项言瑾的贴身小厮,他得了项奉淳的死命令,无论去哪都必须跟着公子,半步都离不得。
自项言瑾出事后,项奉淳内心苦闷,平等地怨恨着所有与项言瑾有关的人和事,包括跟在他身边,却没照顾好他的方圆。
方圆便一直老实呆着公子院子里,不敢露头,此番突然被传召,心情很是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