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是领教过宁言在京城时候的狂妄的,尤其在S市找他的这段时间,更是没少听说他那些年的传奇肆意人生。
17岁的宁言初入735,穿着酒红色衬衫,脚踩黑色马丁靴,扎着高马尾的粉色长发在楼顶的风里飞扬。
他反手摸枪,黑色的枪插在后腰,刚好遮住他一半的腰。
窄腰长腿,精瘦有型。
仅仅一个背影,在那一年杀疯了整个暗网,讨论度直逼北大陆皇室王子选妃。
——王子还没选出来,暗网上的人已经高票帮他选了这位17岁的少年。
而那年的轰动一时,也并非单单是因为一张背影照。
更多的是,宁言这个名字,在那一年以黑马之势出现在了杀手榜第一的位置。
后来销声匿迹,杀手榜与暗网均查无此人,却依旧让S市那么多富豪大佬对他念念不忘,芳心暗许。
这已经不仅仅是厉害那么简单了。
林放觉得他绝对担得起天才两个字,不管是当杀手,还是钓男人,他都是一把好手。
然而,宁言却在谈及另一个人的时候,无比认真地说:“他是个天才。”
这实在让林放感到惊讶。
惊讶的同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往喻承白那边看了一眼。
似乎有些好奇他的反应。
喻承白没有什么反应,至少没有林放这样丰富的反应,他似乎都没有发现林放在看他,也有可能是他并不在乎。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宁言身上,没有移开过。
宁言皱着眉,忽然话锋一转:“但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林放疑惑:“他背叛了你?”
宁言没有回答,只是在思考了一秒后,改口道:“他可能不是人。”
“那是什么?”
“畜生。”
“……”
林放分不清他是认真的,还是在骂人。
宁言的表情太认真的,不带一丝愤怒或者戏谑。
“他是被我的教官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听说在海里飘了很久很久,总是面无表情,很吓人,不管问什么都不说话,好像不会说话一样。”
“教官把他关在地牢里,关了七天七夜,他也没有说一个字。”
“我跟moros对他很好奇,就经常偷偷过去看他,吃午饭的时候悄悄留几根香蕉或者馒头,隔着铁栏投喂给他,地牢里很黑,我连着去看了他几个月,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后来有一天,我们训练需要靶子,教练就把他放了出来。”
被关在笼子里两个多月的少年,光着脚,脚上拖着沉重的铁链,终于慢慢走出了阴暗潮湿的地牢。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苍白的肌肤,骨瘦嶙峋的身体。
宁言惊讶地发现,少年长了一头银白色的发。
因为长时间不修剪,已经没过了耳朵,挡住了眼睛。
海风微微吹过的时候,将细软的白色发丝吹起,露出下面一双漂亮但毫无生气的眼睛。
那一天的考核,全员失败,他们被‘靶子’打得怀疑人生。
岛上的医疗队陆续抬进去上百人接骨,就连moros都被少年疯狗似的拿一根大腿粗的树干,砸断了一小节腿骨。
被医疗队带走的时候,moros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杀人。
他死死抓着担架,中气十足地朝着宁言大吼:“你离那个疯子远一点!那个白眼狼!你喂给他的香蕉馒头包子都喂狗了!”
moros的那些香蕉喂狗了,但宁言的并没有。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砸的人。
少年安静地看着他,走过去,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让他像之前在地牢里那样,轻轻地、温柔地抚摸他的头。
就像在抚摸一只流浪狗。
“moros骂他是恶犬,是疯狗,但其实我摸摸的话,他都能很快安静下来,他喜欢我摸他的头。”宁言说。
林放没有说话,再一次把视线转到了对面的喻承白身上。
这一次,喻承白微微皱起了眉。
林放把头转回来,问宁言:“你们后面为什么会分开?他没跟你一起离开吗?”
“没有,我杀了他。”
“……”
“……”
林放见过宁言杀人,也见过他微笑着抓着人的脑袋疯狂往墙上砸,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起一身鸡皮疙瘩。
宁言的语气太平静,口吻太寻常,冷静的让人头皮发麻。
他仿佛说自己刚刚切了根黄瓜。
“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杀了整座岛的人,我只能杀了他。”
“……”
林放觉得他对m洲,以及对宁言的了解还是太片面了。
宁言今天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偏偏他自己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他的出现很离奇,那座岛明明离岸很远,他怎么会一个人莫名其妙出现在那里?而且他身手很好,学东西特别快,根本就是从很小就培养的。”
宁言说:“之前说了,玫瑰岛计划是金三角一个贵族为了保护自己儿子才搞起来的,没记错的话是格兰特家族,后面整座岛的人都被杀完了,格兰特家族也走向了灭亡,他那个几岁的儿子好像也死了。”
林放问他:“那你跟moros是怎么活下来的?”
说起这个,宁言似乎有些无奈,叹气道:“moros他爹跟他妈发现他丢了,刚好查到了玫瑰岛,在屠岛的前几天把他接走了。我是被K,就是刚刚我跟你说的那个白毛畜生,他找船把我弄出去的,他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
林放拧着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复杂道:“然后你把他杀了?”
宁言点头:“对,突然一把刀子捅过去,他没有反应过来。”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无耻的,在看到林放皱起的眉头跟眼底的难以形容的情绪时,宁言笑了笑,问他:“你是觉得我很坏吗?”
林放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宁言笑着说:“当杀手的第一要素就是狼心狗肺跟自私自利,我们第一次接受训练的时候,是写一道题。自由、生命、同伴、爱人、金钱,依次划掉你觉得不重要的,我第一个划掉的是爱人,其次就是同伴。”
“……”林放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问道:“那你最后划掉的是什么?”
“生命。”
他的眼里,生命高于一切,他的生命尤其如此。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你是怀疑,被你杀掉的K,回来找你复仇来了?”
“是的。”
林放没有再说话,收回视线,再一次看向了对面的喻承白。
不等他看清楚喻承白是什么表情,催眠室里传来了桌椅倾倒,花瓶落地的声音。
同时,伴随着一声愤怒到极点的咆哮:“滚!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