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升到一半，烟尘还没落定，花自谦已经迈步进去。
他脚底踩在金属格栅上，发出一声闷响。厂房内部比外面看着大得多，头顶是锈蚀的钢架，几盏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出远处一排排封闭的设备舱。空气里有股焦糊味，混着丝线烧断后的刺鼻气息。
苏曼曼跟在后面，右腿黑丝还在震。她抬手抹了下指尖，血绣符文没散，反而顺着丝线往上爬了一截。她低声说：“三个人藏在左边那台离心机后面，心跳不对。”
花自谦点头，袖口一抖，半匹蜀锦滑到掌心。他没展开，只是握紧，随时能甩出去。
青鸾站在中间，玉笛贴唇，没吹。她耳朵微动，听到了什么，手指在笛身上轻轻敲了一下，节奏很短。少女立刻蹲下，手掌贴地，黑丝探出，在水泥缝里快速延伸。
“七个人。”她抬头，“站位像北斗，但歪了，有人临时换了位置。”
话音刚落，左边那台离心机突然炸开一道火光。
三个黑袍人从后面跃出，面具是铁铸的，眼窝处泛红光。他们手里拿的是带电钢爪，指尖噼啪作响。右边和后方也冲出人影，一共七人，瞬间形成包围。
花自谦动得最快。他往前冲，蜀锦甩出，横着扫过三人面前。布料吸住电弧，发出滋啦声，他借力腾空，一脚踢中一人胸口。那人飞出去，撞在管道上，面具裂了条缝。
另外两人扑向苏曼曼。
她没退，反而迎上去一步。指尖划过黑丝表面，鲜血渗进丝线。织女神丝猛然弹出，两条细线贴地游走，缠住其中一人脚踝，猛地一拉。那人摔倒时，另一条丝线已经绕上他手腕，直接把钢爪扭到背后。
第七人从高处跳下，直扑少女。
青鸾抬笛，吹出一声短音。音波撞在空中，化成一群蝴蝶，扑向那人面部。他本能抬手挡，动作一滞。少女趁机翻身，掌心贴地，黑丝钻入地下，顺着对方落点反卷而上，缠住小腿，狠狠一拽。
七个人全被逼退一步。
花自谦落地，转身，蜀锦收回袖中。他喘了口气，看向苏曼曼：“还能撑多久？”
“血不够就收手。”她说。
青鸾没说话，手指在笛孔上移动，准备下一波音律。少女趴在地上，黑丝继续探查，发现这些人脚下都有金线连接地面，像是某种阵法节点。
“他们在充能。”她提醒。
话音未落，两个黑袍人突然消失。
苏曼曼右腿一紧，黑丝剧烈震动。她立刻抬手，织女神丝分出四缕，两道贴地，两道悬空，呈十字交叉。下一秒，那两人在她右侧三米处显形，正要挥爪。
丝线瞬间收紧，一道缠住脖颈，一道锁住手臂。她手腕一转，两人被拽得撞在一起，面具碎裂，露出里面发青的脸。
花自谦抓住机会，冲向剩下的五人。他从乾坤袖抽出一段云锦，甩手抛出。布料在空中展开，盖住其中一人头顶。那人挣扎，却发现动作变慢，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
青鸾同时吹响长音。蝴蝶群扩大，绕着五人飞舞。有些附在面具缝隙，有些落在肩头，轻微振翅干扰平衡。她不是攻击，而是打乱节奏。
少女趴在地上，黑丝顺着地板裂缝钻入，找到那条主金线。她双手合拢，黑丝绞紧，猛地一扯。
整条线路崩断。
五人身形一晃，动作迟缓。花自谦立刻逼近，金蛇缠丝手打出，丝线从袖口射出，缠住一人手腕，往回一拉。那人踉跄上前，被他一拳击中下巴，倒地不起。
剩下四人背靠控制台，其中一人抬手按在面板上。
红色警示灯亮起，滴——滴——滴——
倒计时启动。
苏曼曼脸色一变，织女神丝全部收回，缠住自己手臂。她咬破指尖，鲜血滴落，丝线颜色变深。这一次她不是防御，而是主动出击。
七缕丝线同时弹出，贴地飞行，目标明确。
两道刺入地板，扎进金线残端，强行导通电路；三道缠住敌人腿部，用力一拽，让他们站不稳；最后两道直奔控制台，缠住面板边缘，猛地一扯。
屏幕闪了一下，倒计时停在00:17。
花自谦冲到控制台前，抬脚踹翻操作员。那人倒地，面具脱落，露出额头上的咒印——一圈扭曲的回文，像是用针刻上去的。
青鸾收笛，蝶影渐散。她走到最近的敌人身边，蹲下，用手拨开面具碎片。那人眼睛睁着，瞳孔失焦，呼吸微弱。
“被控了。”她说。
少女从地上爬起来，掌心发烫。她刚才切断线路时，黑丝碰到了一股反噬力，现在指尖还有点麻。
苏曼曼走过来，低头看那个被丝线绑住的人。他的手还在抽搐，咒印在灯光下微微发亮。她忽然说：“他们不是自愿来的。”
花自谦站在控制台前，点了下眉心。点妆笔的凉意还在，他视野里的紫流光没有消失。他看到空气中残留的丝线轨迹，是从外面一路引过来的，像是有人故意放他们进来。
“有人想让我们走到这儿。”他说。
青鸾抬头，看向厂房深处。那里有一扇小门，半开着，门框上有金线残迹，和外面那些一样。
“线连着里面。”少女说。
苏曼曼摸了下右腿，黑丝温度正在回落，血绣符文缓缓隐去。她喘了口气，指尖的血痕还没干。
花自谦走到她旁边，低声道：“还撑得住吗？”
她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你怕我腿软？”
“怕你血流太多。”他说。
青鸾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她听到了声音。
不是脚步，也不是机械运转。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慢慢走动，衣角蹭过金属架。
少女立刻趴下，掌心贴地。黑丝探出，顺着地面延伸，一直爬到那扇小门前。
门内没有人。
但地上有一双鞋印，很新，鞋底沾着黑丝纤维。
和苏曼曼腿上的材质一样。
苏曼曼低头看自己的腿，黑丝完整，没有破损。她皱眉，指尖轻轻抚过丝面，确认不是自己的脱落物。
花自谦眼神一沉。
他记得这种丝线——只有织霞转世者能织出的“夜昙纱”，传说中堕仙用来缝制命簿的材料。
可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
更不该被人穿在脚上走过这片地。
青鸾站起身，玉笛重新抵唇。她没吹，但手指已经准备好下一个音阶。
少女没动，掌心还贴着地。她感觉到黑丝传回的震动变了，不再是机械的规律脉冲，而是像心跳一样的搏动。
一下，又一下。
越来越近。
苏曼曼抬起手，织女神丝再次浮出体表，缠绕指尖。她盯着那扇门，声音很轻：“谁在穿我的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