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完全是他想多了。
既予一人以偏爱，当尽余生之慷慨。
江辞很小气也很傲慢，不是每个人都能入他眼的，而爱人又是唯一且最特殊的那一个。
不会有谁比傅斯年更重要了。
他听过很多声音，网上那么多主播那么多好听的嗓音，深得他心的歌声也好，全世界那么多乐器也罢，是好听，是享受，但也仅此而已。
他看脸，风格各异又极具风情的美貌实在让人心情愉悦，他甚至有不少娱乐公司的股份，这玩意儿不仅赚钱，看着也赏心悦目啊。
毕竟模特的身材、歌手的嗓音、演员的容颜确实比常人好，不过他一直是用欣赏的眼光和人对视的，是真诚的赞美和不带欲望的观看。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不是玩笑，江辞要求很高的，好看只是基础，他不点评什么，因为他做不到，但他给钱啊，喜欢的就多给点儿。
江辞见过血肉横飞的场面，杀猪的时候砍骨声响亮，很多折磨人的刑法也突破人体极限。
可舞蹈生的身体怎么能软成这样，还有散打学武功的，他在马戏团看到那些表演的时候惊呆了，又想起贩卖黑人时关押他们的奴隶货舱。
人是残忍的，人也是奇迹。
自相残杀、易子而食，人性的黑暗远超想象，江辞故意去了解那些，可还是会被震撼。
大脑怎么想出这些东西的？
江辞不沾染污秽，他骨子里是疯狂的，却拼命给自己套上普度万灵的假象，自欺是悲悯的圣者，他装的很好，从不越雷池半步。
他在外的形象是少年才俊，外表清朗俊秀、成绩优异，运动也不错，在普通人眼里没有短板，性格温柔体贴，为人处世带着少年人罕有的严谨和妥当，当然这是在国内未成年时的人设。
他去的地方够多，读过的书也不少，自觉比同时期地球上的大部分人都聪明理智，可还是愈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浩瀚宇宙横跨百亿光年，地球历经46亿年沧桑演变，而人类智慧文明的诞生不过是宇宙长河中惊鸿一瞥的瞬间，他更是稚嫩的可笑。
太不值一提了！
太微小太脆弱了！
可就这重复了千百次的剧情依然让人震撼，为了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放弃生命，对着至亲至爱狠下杀手，人太复杂了，世界太神奇了！
卟啉症患者的尿液静置或暴晒后会变成深红色，鲎、章鱼、乌贼等动物的血是蓝色的，连小说里那些听着很假的主角光环有些也是真的。
可能是蜘蛛痣，也可能是血管瘤？
但凡会一点生物知识的人都知道，只有2％的人类基因组从事有明确意义的操作，人体所有血管的长度加起来可以绕地球两圈半，如果把体内所有dNA连成一根细线，能延伸100亿英里。
那比从地球到冥王星的距离还远，光靠自己就足够离开太阳系了，某种意义上人即宇宙。
所以啊，不要相信你的直觉，也不要相信你从无知乏味生活中总结出来的贫瘠的所谓经验。
没有两个人一模一样，但所有人类共享99.9％的dNA，基因又由双亲赋予，Alu元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可以叫那些神秘部分垃圾dNA，或许优雅一点叫黑暗dNA。
人们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以及为什么要出现在那里，它们是无意识的粒子，自己没有任何想法或者概念，原子仅仅是积木块而已！
它们本身并不是活的！
文字是假的，遗传解释不了，哲学没有意义，只有傅斯年是真的，傅斯年是真的爱他。
傅斯年爱江辞。
所以，那些人类未解之谜，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还有那些营营苟苟都不要再想了。
不要作茧自缚。
做一个普通人，混吃等死挺好的，还有傅斯年爱他呀，和傅斯年长相厮守真的很好很好！
他经历了一切才选择回归正常生活，也想过死了算了不打扰傅斯年了，但最后还是决定试一试，给傅斯年一个机会，也给他自己一个机会。
江辞大概知道应该如何经营一场婚姻，所以要克服心里的不适和情感的拧巴大胆说出来，要及时给予爱人正面的回应和答复，不要拒绝他。
于是，江辞不再以需不需要、有没有用为标准了，爱情是不需要理智的，想了就做吧。
……
他觉得好看就买了一个金丝绒苹果，傅斯年笑着说这玩意儿是实心的，还挺沉。
这些东西可能没用，但江辞还是说了。
他说在古希腊神话里金苹果被定义为“献给最美丽的女神”，在古西方文化中被赋予贵族和皇室意义，代表权力与威严，在北欧神话中是青春与永生的象征，但没说也象征着诱惑与欲望。
江辞和傅斯年讲黑洞里面是什么样子，地球有没有外星人，时间存在吗，世界真实吗，害怕死亡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他不知道，也研究过思考过，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他也在尝试着解剖自己。
说自己对Z西方社会的看法，如何定义对与错，什么是艺术，经常看纸质书和电子书，最近听什么歌，喜欢猫也喜欢狗，但不会养。
江辞试着和傅斯年讲道德和法律，说人性善恶，贫富差距，讲他做过的梦，喜欢的诗，各种风格的音乐，路边的花，看到的有趣段子。
他说谷贱伤农，说君子慎独，说知易行难，说儒释道，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傅斯年简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他那年轻又稚嫩的爱人呐，他的乖乖宝贝正试图完全向他敞开心扉，如同一只试探着伸出jiojio的小动物。
江辞在以自己认为是爱的方式回应他。
或者很久以前就已经回应过了，但是他的爱人光做不说，自己又着实愚钝没有发现。
在床上也是这样，曾经傅斯年太害怕惹江辞生气了，他都是小心谨慎、看着爱人的脸色做的，现在他自己都觉得过分，但江辞一律配合。
会帮他擦汗水，忍不住的时候会喊哥示弱，往他怀里缩，像小猫小狗一样蹭着向他撒娇。
怎么能这样呢？
好犯规啊～
爱人如此作态傅斯年自然是心疼的不行，低头安抚又点头同意，可他只想更过分更恶劣一些，他得寸进尺、变本加厉，江辞会生气吗？
事实证明没有，江辞没有生他的气。
“喜欢这里吗，那我多碰一下？”
……
“你喜欢这样吗，好软……”
……
“你明明很喜欢，小骗子……”
……
傅斯年本来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大善人，但凡他更早认识江辞，老幻想着搞穿校服的年轻爱人，最好用手把宝贝欺负的眼泪汪汪，要漂亮老婆可怜兮兮地祈求着，他才勉强愿意给江辞。
又或者稚嫩的乖宝仰着一张娇纵的脸蛋，神采飞扬且理所当然地对他颐指气使，最好嚣张跋扈自以为是地惩罚他，实则是天大的奖赏啊～
偏偏他的小宝贝乖软的不像话，他说的一点也不过分，是江辞脸皮太薄太容易害羞了。
就是可惜学的好多东西都没能派上用场，空练了一堆勾引江辞、让爱人舒服的奇淫技巧。
江辞和他都参加了某个会议，傅斯年看到领导人和江辞亲切握手，也有省委书记和爱人寒暄，大大小小的官员，有名的没名的商人。
他的爱人并不热络，甚至略显冷淡，外界传闻江辞脾气不好，不通人情世故，谁的礼节都不收，谁的面子都不给，难讨好的很。
但是傅斯年现在没什么感觉了，也能心平气和地看着这一幕，他无比确信自己是被爱着的，已经不再为此心神不宁、寝食难安了。
是的，他的爱人强大，温柔，内敛。
傅斯年觉得江辞对别人有些惜字如金，他不知道江辞哪里来的底气，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带着奉承甚至谄媚，但通通没关系。
他的就是江辞的，他会是江辞的保障。
傅斯年有着为江辞奉献一切的心思，甚而将此视为是自己爱江辞的表现，不能说是江辞需要他，应该说是他渴望为江辞出一份力。
或者说江辞什么都不需要，太无欲无求了，傅斯年就是靠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接近江辞的，他自作主张地强行要对江辞好，而江辞接受了他。
这就让他潜意识里认为对江辞好，告诉江辞自己因为对方消耗了时间、花费了精力，这更像是道德绑架pua，他不敢说，但就是这么做的。
不过所幸江辞没有说些什么，甚至不论好赖通通收下，他们的爱情是畸形的，但也是爱啊！
而且，谈恋爱不就是只展现自己好的一面嘛，结了婚以后才本性暴露，完了说是老夫老妻不讲究这些，这就是骗婚，可比他恶劣多了。
江辞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傅斯年不觉得自己拙劣的手段瞒得过神通广大的爱人。
但是江辞没计较。
因为江辞爱他！
哦～
江辞爱他～
傅斯年觉得这可太棒了，他们两情相悦非对方不可，那就是情趣，是他对年轻爱人的撒娇。
老男人怎么了？
卑鄙又怎么了？
江辞爱他啊！
他一没打老婆二没骂爱人的，江辞指东他决不走西，上能厅堂下得厨房，进能洗衣做饭退能下跪认错，他最听江辞的话了，而作为动力或者报酬，他要江辞喜欢他爱他不可以吗？
明亮的灯光闪烁着权力和财富迷人的魅力，大厅金碧辉煌，宴会如火如荼，挽留声此起彼伏，西装笔挺的男人揽着身如修竹的青年提前离席，精致昂贵的地毯上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昏暗的角落处飘来雪茄烟雾，手指无趣地摩擦着酒杯纹路，养尊处优、渴望做出一番成绩又惨遭现实毒打的公子哥大少爷们正发着挠骚。
傅斯年的优秀他们从小听到大，如今却颇有一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意味，给人一种昏了头、跌落神坛的感觉，天之骄子爱上贫民窟小子？
真人版霸道总裁爱上我啊～
偏偏江辞又很神秘，似乎还有些身份地位，且不说傅璟年坐在这里，他们不蠢不会祸从口出，只是拼拼凑凑试图了解这位如雷贯耳的……
额……魅力无边、神乎其神的嗯……
不好形容。
“那个葬礼上的视频你们看了吗？”
“卧槽～好帅！bking啊～”
“唉，听说他蝉联了四年的专业第一。”
眉目硬朗、小麦色皮肤的男人有些感慨。
“对啊，当年老头子说我要有他一半聪明就把公司交给我。”
“天哪！叔叔真是这么说的？”
“对啊对啊～”
“这还能有假？我骗你们干嘛？”
江辞就是在他们公司实习的啊～
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的模样，明明应该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家伙，却偏偏装模作样、仿佛海归精英的派头，永远温温柔柔挂着虚假的笑。
一副游刃有余、万事皆在掌握之中、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从容淡定模样，真假！
后来才发现，原来优雅散漫、视钱财如粪土都是真的，他爸给股份、让当二把手都没留下。
“是哈，我有个朋友是S市的，……很受欢迎，男女都喜欢他，是风云人物的那种。”
“嘿，我表哥和他合作过……”
在夸奖赞美声里，这句话是如此刺耳。
“这么优秀怎么和我们一个学校啊？”
不败的神话？
什么都好？
众人眼中的高岭之花？
哈！
寒门贵子？！
笑死人了，这么优秀、如此卓越，费劲巴拉拼搏二十年哪儿有攀上傅斯年快和简单？
都这么努力了，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累啊，结果还不是连他起点都达不到？
真以为寒窗十年抵得上他家三代从商？
真是天真的可笑……
有说的那么夸张吗，目光短浅的家伙！
搭上傅家的船不还是躺平了？
既要又要，贪心不足蛇吞象！
男人的话几乎不带恶意，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可这突兀的话语还是让气氛突然停滞。
傅璟年刚想说什么，一个穿金色长裙的女人就轻笑一声，酒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金色不好驾驭，它需要自信和明媚，要大方得体，出席的女士大部分会选相对素雅的衣裙。
她的话带着攻击性，和身上的长裙一样张扬热烈，与她的家世能力也很匹配。
“不是哦，是校长带着一些老教授在酒店等了好久才签的合同，后来……去hU深造了～”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江辞还报考了b大硕士的法学专业，怎么就不想去了呢？
这样也许他们还能遇到啊～
她还记得江辞拒绝自己时温柔又满是歉意的眼神，他守着她买醉，想靠近又沉默地站着。
为什么要后退？
因为江辞是男的，人又高，不说话的时候带着压迫感，他不想占她便宜，也不想唐突了她。
怎么会觉得她会害怕呢？
怎么这么体贴入微这么好又不喜欢她呢？
就是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太好了，而且有一种非常肯定的预感，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样好的人了。
她知道江辞不似表面这般温柔无害，她不是傻子，江辞也不是，他知道她的意思和未尽之言，但还是拒绝她了，可那又怎样？
江辞曾经夸她红丝绒高跟鞋好看，说她好有气质，回答问题时那么耀眼那么光芒四射。
那一瞬间好想哭啊，不是因为被拒绝了，而是不会再有一个人能让她放下矜持主动出击了。
傅斯年很优秀，无数人视他为囊中之物，她们幻想着成为傅家长媳后的幸福生活，有这么一个出色俊美的老公，走哪都倍儿有面。
但是，没有人是傻子。
“今天这话也就让我听到了，要是换成……”
女人微微停顿，表情有些古怪。
“……听不得别人说不好。”
似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女人囫囵想越过这个禁忌的话题，红唇诱惑，声音带着揶揄。
“该不会是嫉妒人家聪明吧～”
“是啊，你不嫉妒吗？”
看着接嘴的男人，空气诡异地陷入沉默。
他母亲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父亲是国企高管，哥哥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外公是世界五百强某公司的董事长，爷爷是国内学术大拿。
从小到大都是班级第一，年级前十，小学时被奥数老师说很有潜力，初中写最难的高考数学试卷也是满分，周围人都说他是家里的骄傲。
他自诩是数学天才，傲慢且自负，那么多高校任他挑选，他没有丝毫迟疑地选了爷爷所在学校的数院，偶尔也会去其他学校听课。
后来，他终于认清了自己和真正的天才的之间的天堑，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那么平凡，近二十年的积累和学习成果不及江辞的灵机一动。
他听到爷爷毫不掩饰地赞赏和周围教授带着惊叹地夸奖，恨不得江辞才是他们的亲孙子！
那他呢？
他觉得是自己懈怠了学习，于是加倍努力，跳级一路读博，成了同学朋友眼里很厉害的人。
他接触了一个又一个的天才，可年轻十岁的江辞把他压的抬不起头来，后来留学更是遭遇了信心的滑铁卢，江辞在数学上根本没花心思！
别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天才也遇到了让自己观为仰止的神仙，曾经敬佩不已的教授自嘲是领域里的边缘人，别人的垫脚石。
他明明都释怀了！
可江辞凭什么说自己更喜欢物理和化学？！
他看着黑板上看不懂的数学符号发呆，脑子里却是江辞穿着白大褂整理实验器材的身影。
天赋？
他费尽周折，挣得头破血流都无法拥有，江辞却可以轻松斩获，甚至还毫不在意地挥霍着。
为什么不选数学？
哪怕走科研也好啊，他的爷爷、他的师长苦苦挽留，各种允诺各种福利希望江辞能留下。
以前……
不是说他是有天赋的吗？
不是说他适合这条路的吗？
我不是你们的骄傲了吗？
……
如此落差，真是荒谬又可笑！
女人怔愣一秒，随即态度不明地含糊。
“不，我喜欢他呀～”
傅璟年：嗯？！
是了，差点儿忘记江辞除了是个天才，还是个极受女人欢迎、很会收割人心的中央空调。
更让人嫉妒了啊～
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嗤笑。
“喜欢他的人又不少。”
傅璟年：……
女人反唇相讥，是一点亏也不吃。
“嫉妒他的人也不少。”
男人满不在乎地哼笑一声，似乎他不嫉妒。
傅璟年：……
看了看被江辞压了四年、荣获万年老二称号的男人，又瞅了瞅明艳动人的某大小姐，最后视线落在直言妒忌的聪明透顶的学术天才身上。
这里的人他都惹不起，他不是家里的独生子，也没有一个女儿奴老爹护着，更没有院士爷爷和顶呱呱的最强大脑，他噤声，他闭嘴。
不要再提那个自带腥风血雨的男人了好吗？
小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