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常家的下人做好今天的差事,便全都洗漱收拾妥当,去床上躺着了。
燕儿落下拔步床上的纱帐,开口问床里的夫人,“可要将灯火熄灭?”
“熄了吧。”
燕儿应了一声,熄灭所有烛火,最后端起一盏烛台往外走。
但是,才刚走出落地罩处,燕儿又回头问说,“夫人,今天也不用我守夜么?”
“不用,你回去休息吧。你这几天收拾东西也忙坏了,明天过节还需要你操持不少事,你快回去歇一歇。”
燕儿应了声,到底是拉开房门走出去。
等到了房间外,燕儿看见刘嬷嬷站在不远处的厢房门口冲她招手。
她小心的将房门阖上,这才轻手轻脚的往刘嬷嬷那里去。
走到近前,燕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刘嬷嬷拉到了房间中。
“夫人今天晚上没留你?”
燕儿愁容满面,“没有……嬷嬷,肃王回京了,若是今天夜里过来,可该如何是好?”
刘嬷嬷也愁的抿紧了嘴巴,一脸六神无主。
夫人和肃王,这谁能想到呢。
早先去京郊别院,刘嬷嬷是没跟着去的。当时夫人只带走了燕儿,与院子里另外两个小丫鬟。
刘嬷嬷没想到夫人和姑娘翌日就回来了。虽然回来的借口是大姑娘做了噩梦,但刘嬷嬷直觉肯定是出了旁的事儿。毕竟大姑娘是她养大的,她什么性子她清楚的很。别说梦见山精鬼魅被吓住了,那些东西真要敢入梦,她觉得大姑娘能生撕了他们。
既然不是因为大姑娘,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刘嬷嬷想不出个所以然,正准备晚些时候找燕儿打听打听。
熟料,很快她就发现了燕儿的异样。
她一脸魂不守舍,人也时惊时恐,若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一下,她好似被吓掉了半条命。
那怀揣着大秘密,唯恐被人发现的模样,简直不要太惹眼。
刘嬷嬷一番威逼恐吓,燕儿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而刘嬷嬷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后,煎熬的几天不能阖眼。
她不知道肃王与夫人只是玩玩而已,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但不管怎么,没名没分就搅合在一起,不被人发现且罢,若被人发现了,肃王为男子,还能只被人说一句风流,反倒是夫人,怕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
刘嬷嬷想说夫人糊涂,怎么就和肃王藕断丝连。可她转而又想,这件事又岂是夫人能做主的?
肃王权势在握,多少朝臣勋贵都要仰他鼻息。夫人无权无势,难道还能指望夫人和他掰腕子,且胜他一筹?
那不是白日做梦么。
刘嬷嬷叹一口气。
往日肃王都在京郊大营,她且不用担心两人的事情走漏风声。可如今肃王回了京,不出意外,今晚必定会来寻夫人。
刘嬷嬷坐卧不宁,想去夫人房间守着。可夫人已经将燕儿撵了出来,她过去又有什么用?
再说了,事情的关键在肃王,而不在夫人。即便夫人留她在房间中,肃王还能放任不管?
刘嬷嬷和燕儿互相对视,眸中都是愁苦。
许久后,刘嬷嬷叹了一口气,“你好歹遮遮你脸上的神色,你这个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有心事。”
燕儿忙摸了摸脸,“很容易看出来么?那三爷会不会……”
一想起三爷,刘嬷嬷就一哆嗦。
常家几个爷们中,三爷身上匪气最重,他直觉也最敏锐。
连家之前倒的那么快,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老太爷壮士断腕,拿出了大半家财去打点,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三爷发现了那龙纹瓷器。
若不是这关键性的证据,常家固然能死里逃生,但连家却不会受到惩罚。
但因为三爷的发现,连家家破人亡。
三爷的能耐刘嬷嬷最清楚不过,此刻心里愈发打鼓。
她想让燕儿这几天避一避三爷,千万别让三爷看出不妥。但转而又想,三爷又不是性喜渔色之辈,才不会总盯着夫人身边的丫鬟看。
所以,只要燕儿稳重一些,应该没太大妨碍。
但刘嬷嬷心中还是不安,她最终咬咬牙说,“你干脆借口身体不适,这几天先别去夫人身边伺候了。真让三爷看出点什么,就不是咱们为难的事儿,怕是夫人也难堪。索性再有三五天咱们就回蕲州了,只要离京,一切都好了。”
“可是夫人让我盯着明天的宴席,回蕲州的行李与特产也没准备妥当。”
“不妨事,这件事交给我。”
两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窗外一更的梆子就敲响。
天已经很晚很晚了,刘嬷嬷明天还要当差,只能让燕儿赶紧回去休息,她也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但因为惦记着夫人那边的情况,这边一老一小都没睡安稳。
也因此,当正房那边的窗户传来轻微的咯吱声时,他们顿时一僵,本就微弱的那点睡意,此时更是跑个精光。
*
正房中。
明日就是中秋节,今天月亮又大又圆,像是一个巨大的会发光的玉盘挂在天上,将这世间一切都照亮。
常慧心在听到窗户发出的声响时,她狠狠的攥住了手下的被褥。
与上次不同。
上次肃王何时、怎样进的房间她一概不知,只是晚上起夜时,察觉到屋内多了一个人。
今天晚上却不一样。
她全程清醒着,那人是如何进的她的房间,她一清二楚。
许是着恼他竟然再次夜入她闺房,许是恼他好歹也是一个王爷,竟然宁愿顶着无耻下流的名声也要偷香窃玉,亦或是上次他太过分,让她至今不想回忆,因而在这人进来时,常慧心佯做熟睡,根本不去理会他。
她想让他知难而退,想让他白等一场,但片刻后,屋内却响起男人低沉的轻笑声。
男人不知何时竟走进了拔步床中,他还伸出手来,将她扯到他身上。
常慧心猛一下睁开双眼,懊恼的拍打他,“你这人怎么这样。”
男人却很无辜似的,“我怎么了?我费尽心力过来探望夫人,夫人明明没睡,却对我视而不见。夫人将我晾了好一会儿,可是还在生气我上次……”
正说话的嘴巴被一只馨香软玉的柔夷捂住了,常慧心着恼的说,“你不要再说了,你再说……”
接下来常慧心便也没了说话的机会,因为她的嘴巴被人狠狠地堵住了。
男人炽热的手掌,钻进她轻薄的衣衫里四处作乱,嘴巴更是肆无忌惮的舔舐过她口中每一处香甜。
他迫切、粗鲁、急不可耐、攻城略地,让常慧心的身子在第一时间化作柔水。
含糊不清中,男人喑哑的声音含着克制的难耐与凶狠,“夫人说话不算数,那日明明承诺我会在别院等我,却一走了之。夫人食言,便要接受我的惩罚。”
那惩罚是什么不用说,因为他已经一点点剥开了她的衣裳。
然而,就在肃王想要一解相思之苦时,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推开。
“四娘,有歹徒进了府里,你有没有事儿。”
房间内没睡着的刘嬷嬷和燕儿,闻声第一时间从床上爬起来。
他们一脸惊惶。
不是担心那四处流窜的歹人,而是担心藏在夫人房间中的某位异性王被发现。
刘嬷嬷腿软的站不稳,“哪里来的歹人,是偷东西的还是杀人的?”
燕儿吓得直打嗝,“三爷,三爷……”
三爷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可只看两人这副神情,朱顺许是还没多想什么,常慧心一颗心却狠狠往下一沉。
他不理会刘嬷嬷和燕儿,又往前走了几步,“四娘,你出声说句话。”
常慧心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温婉的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轻喘。
“三哥,我没事儿,只是吓住了。我缓一缓就好,三哥你去姝姝院子里看一看。”
常慧昌并没有急于进屋确认妹妹的安全,他看见屋内的灯火亮起来,朦朦胧胧中看见妹妹正在披衣裳。
他挪开视线,叮嘱刘嬷嬷和燕儿,“你们进去服侍四娘,护好她,不容许她有丝毫闪失。”
刘嬷嬷和燕儿面面相觑,常慧昌眸色陡然一戾,“怎么,还要让我请你们进去?”
“是,是,奴婢们这就进去。”
刘嬷嬷和燕儿马不停蹄推门进了房间,听到他们与常慧心的说话声,常慧昌这才收了神,带着人离开了。
等院子内重新安静下来,屋内三人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心里同时一沉。
燕儿最耐不住,试探的问,“三爷……不是醉酒了么?”
刘嬷嬷磕磕绊绊,“三爷本就,喝的不多,睡前又喝了一碗醒酒汤,现在解了酒也正常。”
“是,是么?”
“一定是。”
两人看向常慧心,却见常慧心脸色白的跟鬼一样。
可再仔细打量,就能发现夫人的唇瓣嫣红,脖子和胸口处还有若隐若现的红痕。
这些痕迹肯定是肃王留下来的,也就是三爷来的及时,肃王最后没得逞,不然……
话又说回来,三爷来的这么及时,当真是因为那恰好跑进来的歹人么?
这一夜那般漫长,屋内的三人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焦灼。
而就在他们心存侥幸时,胡同中陡然出现的人影,可把张原吓了一大跳。
等认出来人是臭着一张脸的王爷,张原眼睛都瞪大了。
主子来偷香窃玉,这事儿他心里门清。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他们王爷不会是憋了这么多年,那玩意儿不好使了吧?
张原的视线不由的往下边看去。
可视线才刚转过去,他就被主子爷狠狠的踹了一脚。
张原吃痛第一时间跳开,这才注意到王爷的脸色难看的要杀人。
这是怎么了?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雄风不振,不能让常夫人满意,心里怄火?还是因为被他看破了秘密,恼羞成怒?
张原想入非非,眼神非常活络。
可就在他东瞅西瞅时,他的屁股再次被人踹了一脚。
“看什么看,滚回府去。”
“回府?王爷,这才多长时间……要不我去寻大夫,偷偷给您开几服药?”
肃王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属下脑子中都是什么废料。
当即他垂首看了眼,狠狠皱了皱眉。
再吃药他能直接爆了。
“再敢说些有的没的东西,你就给我回西北去。”
“可是您,王爷,讳疾忌医最要不得……”
肃王都气笑了,扬起巴掌都要往这臭小子的脑后抽。
可也就在此时,他察觉到远处那株大树上的气息。
圆月高悬,因为距离有些远,那边的人影他看不清楚。但那边有个人,且那人正眼神恶狠狠的盯着他,这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一件事。
张原还想说什么,结果就看到了王爷的动作。
他顺着王爷的视线看过去,瞬间如临大敌。
但也只是一瞬间,等他眨一下眼,却发现那边哪还有什么人影。
一切虚幻的好似他刚才出了幻觉。
张原却犹且不敢松懈,身子紧绷,随时可进入战斗状态。
“王爷,刚才那人……”
“你心里有数就好,装傻会不会?以后只当不知情。”
“哦,哦。”
胡同中很快恢复安静。
直到再没有一丝动静传来,常慧昌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房间。
他将朱顺等人都撵出去。
朱顺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啧啧称叹。
“不愧是三爷,都醉的走不成道儿了,还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咱们府里进了歹人。三爷就是能耐,三爷宝刀未老。”
“不过那贼人肯定是个人物,若非咱们沿着后墙一路寻,还不能发现被踩折的瓦片。”
“那贼人肯定是为了夫人手中的嫁妆而来,可惜,他打错了算盘。有三爷坐镇,他们就是再来上十个八个,也只能无功而返……”
下人们对常慧昌吹捧至极。
唯一可惜的是,那贼人见势不妙直接跑了。
而他们不想惊动巡夜的禁军,就不敢大肆搜捕,以至于让那歹徒逃过一劫。
不过不怕,夫人那些嫁妆就是现成的鱼饵。有那些东西在,不怕歹人们下次不来。
只要敢来,下次必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