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颜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最终没有触碰那个“未知”发来的对话框。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两下,迅速按下截图键,将泛着冷光的屏幕内容保存,然后打开微信对话框,找到唐婉的头像。
“查这个推送路径。”她输入这行字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后台的通风口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惊得她肩膀微颤。
她深吸一口气,从随身小包里摸出另一部银色手机——那是她用碎屏旧机改装的备用设备,外壳贴着卡通贴纸,与她冷艳的气质格格不入。
登录黑市论坛的过程冗长又隐蔽,她的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避开所有明码标记的板块,最后停在“深海暗礁”分区。
匿名帖子的标题是“高价收双生体项目退出者线索”,内容只有一行:“我知道你们醒着。”发送完毕,她将手机倒扣在化妆台上,金属外壳与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隔壁直播间的笑声顺着门缝漏进来,云熙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发现眼尾的泪痣比平时更红。
那是她十六岁时自己点的,当时觉得这样上镜更有辨识度,此刻却像一滴凝固的血。
“颜颜?”
敲门声响起时,她的神经几乎要绷断。
手忙脚乱抓起手机塞进包里,转身时差点撞翻桌上的咖啡杯。
推开门,萧景逸站在走廊尽头,白衬衫的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领带歪在锁骨处,像是匆忙间随便系上的。
“诊所那边……”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云熙颜注意到他右手攥着一本皮质旧日记本,封皮边缘泛着毛边,是她从未见过的款式。
“先回酒店?”她伸手去碰他的手背,却被他突然缩了回去。
萧景逸垂眸盯着地面,地砖缝隙里嵌着半片亮片,像是哪个工作人员遗落的。
“我去了趟老宅。”他说,“翻出我妈生前的日记本。”他翻开那本旧书,泛黄的纸页上有一行钢笔字:“当月亮有了倒影,潮汐便不再属于自己。”
云熙颜凑近去看,墨迹晕染成模糊的团,像块化不开的淤青。
“这是……”
“她总说我是她的太阳。”萧景逸的指腹轻轻抚过那行字,“可太阳怎么会有倒影?”他突然抬头,眼底红得惊人,“张雷刚才说,我最近的情绪波动可能被植入了干扰程序。颜颜,我现在连生气是真的生气,还是代码在跑,都分不清。”
走廊尽头的安全指示灯突然熄灭,又在两秒后重新亮起。
云熙颜看着他睫毛上挂着的水光,心尖跟着颤了颤。
“那我们就查清楚。”她握住他的手腕,这次他没有躲,“今晚你去做深度催眠,我让陈医生准备。”
“催眠?”萧景逸的瞳孔微微收缩。
“对。”云熙颜的拇指摩挲着他腕间的红绳——那是她去年在灵隐寺求的,“如果记忆被封印,就把它找回来。如果……”她顿了顿,“如果那些温柔都是假的,我就重新教会你爱我。”
萧景逸突然用力回握她的手,指节压得她生疼。
“颜颜,我怕我醒过来,你会发现我其实是个怪物。”
“你不是。”云熙颜踮脚吻他发颤的唇角,“你会在暴雨天把外套披在我身上自己淋雨,会在我背台词卡壳时给我编绕口令,会在我生日时偷偷把整个剧组的人都拉去给我唱生日歌。”她贴着他的耳朵轻笑,“怪物可学不会这些。”
萧景逸的喉结在她颈侧蹭了蹭,最终点了点头。
他转身要走时,云熙颜瞥见张雷从楼梯口探出头,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那是他们约定的“情绪稳定”暗号。
唐婉的消息是在半小时后发来的。
当时云熙颜正蹲在后台储物间,翻找直播时要用的备用麦克风。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得发烫,她躲进清洁间,屏幕亮起:“推送路径查到了,资金链绕了七个境外账户,最后一笔流向‘心晴咨询’。”
“心晴咨询?”云熙颜默念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上周技术部说直播服务器被植入过监听程序,当时追踪到的Ip地址,似乎也和这家机构有关联。
她快速打字:“能混进去吗?”
“我现在就在他们楼下。”唐婉的回复带着得意的标点符号,“伪装成海外投资公司的代表,约了半小时后的面谈。”
云熙颜刚要回复,储物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她迅速把手机塞进裤兜,抬头看见唐婉穿着香奈儿套装站在门口,金发盘成利落的发髻,手里提着爱马仕公文包,哪有半分综艺女嘉宾的影子。
“走了。”唐婉晃了晃车钥匙,“等我消息。”
门重新关上时,云熙颜摸出那封硬壳信封。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得信纸上的字迹泛着冷光:“恭喜你,完成了第一次人格切换。”她记得技术部的鉴定结果——纸张纤维与母亲失踪前寄来的最后一封信完全一致。
那封信她藏在酒店保险箱里,信封上的邮戳是“2005年3月12日”,正是母亲消失的前三天。
疗养院的消毒水味刺得她鼻尖发酸。
云熙颜站在302病房门口,看着病床上的女人。
对方头发花白,正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听见脚步声转头时,眼角的皱纹绽开,和记忆里那个总说“颜颜乖,妈妈在忙”的女人重叠。
“颜颜来了?”女人伸出枯枝般的手,“今天带了蜂蜜柚子茶吗?我昨天梦到你小时候,蹲在走廊里哭,手里攥着满分试卷……”
云熙颜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是她七岁生日的场景,除了母亲,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她往前走了两步,却在离床一米处停住。
“你是谁?”她的声音像冰锥,“我妈三年前就被宣告死亡了,你为什么要伪造她的笔迹?”
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突然抓住床头的呼叫铃,金属链条在掌心勒出红印:“颜颜,你不记得了吗?你五岁那年发烧,我背你走了三公里去医院;你十岁学骑车摔破膝盖,我用牙膏给你抹伤口……”
“够了。”云熙颜打断她,“我妈对芒果过敏,可你刚才喝了护士送来的芒果汁。”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空杯子,“还有,你说的‘用牙膏抹伤口’是我十六岁时在微博上看到的偏方,我妈当年用的是紫药水。”
女人的手慢慢垂落。
她盯着云熙颜的眼睛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你比我们想象的更敏锐。”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但有些事,不是你想醒就能醒的。”
云熙颜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转身要走时,女人在背后轻声说:“你妈最后说的话是‘保护颜颜’,她把所有秘密都封在怀表里了。”
怀表?
云熙颜的脚步顿住。
她想起小时候见过母亲戴过一块老怀表,银壳上刻着缠枝莲纹,后来母亲失踪后就再也没见过。
她刚要回头,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女人已经闭上眼,像是睡着了。
直播室的灯光比平时更亮。
云熙颜站在镜头前,看着导播比出“三二一”的手势。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提前准备好的视频——画面里是两个长相相同的“云熙颜”,一个在镜头前笑着和粉丝互动,另一个在暗室里对着空气尖叫。
“这是‘镜面计划’的模拟实验。”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扩散到整个网络,“他们通过微表情捕捉、语音频率诱导、视觉错位干扰,在目标大脑中植入第二人格。你们看到的‘耍大牌’‘女海王’,都是被操控的我。”
她举起左手,腕间戴着银色脑波监测仪,绿色波形图在屏幕上跳动。
“现在,我要现场演示如何识别并压制外来意识。”她闭上眼,指尖抵着太阳穴,“当脑波出现β波异常波动时,说明有外部干扰。这时候需要……”
“滴——”
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云熙颜的额头渗出冷汗,她能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在意识深处翻涌,像团要挣脱牢笼的黑雾。
她咬着牙继续:“用记忆锚点。”她的声音发颤,“回忆最重要的人,最温暖的事……”
画面切到后台监控,萧景逸站在监视器前,手紧紧攥着催眠室的门把。
他的指节泛白,却始终没有推开那扇门。
“我记得他在暴雨天给我披外套。”云熙颜的睫毛上挂着汗珠,“记得他在我背台词卡壳时编绕口令,记得他在我生日时拉着全剧组唱跑调的生日歌……”
监测仪的警报声渐渐减弱,绿色波形图重新变得平稳。
云熙颜睁开眼,对着镜头笑了:“现在,你们还认为我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吗?”
评论区瞬间被“颜颜我们信你”的弹幕淹没。
云熙颜看着滚动的屏幕,忽然注意到一条匿名消息:“旧码头b区,今晚十点。”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在桌下轻轻敲了三下——这是和唐婉约定的“有情况”暗号。
直播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萧景逸刚好推开直播室的门。
他的衬衫后背湿了一片,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我想起了。”他说,“在催眠里,我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蹲在手术室门口,听医生说‘备用体已经准备好’。”
云熙颜的呼吸一滞。
她刚要说话,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唐婉发来的照片——一张客户名单,最下方用红笔圈着“林若曦(已故)”“陈思远(已故)”。
“继承者计划,”唐婉的消息紧跟其后,“他们在培养替代者,连死人都有备用体。”
云熙颜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时,瞥见萧景逸的影子在地上摇晃,像是有两个重叠的轮廓。
她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他担忧的眼神。
“颜颜?”萧景逸伸手扶她。
“没事。”云熙颜勉强笑了笑,将手机塞进包里。
她转身要走时,余光瞥见化妆台角落有个银色物件——是她的车钥匙,却被换成了一枚古老的怀表。
银壳上的缠枝莲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时间到了。”
她的指尖刚触到怀表,后台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她听见萧景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模糊的重音:“颜颜,我们该走了。”
而在某个看不见的暗室里,监控屏幕上的云熙颜和萧景逸的影像突然扭曲,两个重叠的轮廓渐渐分离,其中一个露出冰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