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的风带着水泽的温润,吹过鳞次栉比的楼宇,拂过繁忙的码头。荧踏着青石板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目标明确——往生堂。自雪山一别,关于生命本源的疑云在她心头盘旋不去,唯有找到钟离,才能解开那些深藏的谜团。
然而,往生堂内只有胡桃叉着腰,一脸“早就知道你会来”的表情:“找钟离啊?他不在~被珠钿舫的人请去了,说是有个关于古籍考证的委托,正好合他胃口。”
珠钿舫。荧谢过胡桃,转身朝着港口方向走去。那艘停泊在璃月港外的华丽游船,向来是达官显贵宴饮闲谈之地,没想到钟离会在那里。
登上珠钿舫,丝竹之声与笑语喧哗扑面而来。舫内灯火璀璨,雕梁画栋间挂着精致的纱幔,空气中弥漫着茶酒与熏香的混合气息。荧穿过热闹的大堂,目光很快锁定了角落里一张靠窗的桌子——钟离正坐在那里,与几位衣着文雅的人交谈,神情从容。
她走上前时,钟离恰好抬眼看来,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
坐在钟离身旁的一位青衣女子——宛烟,好奇地打量着荧和派蒙,问道:“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
“嗯,前段时间有幸识得。”钟离颔首,看向荧的目光带着赞许,“旅者,见多识广,博学多才。与之相处,倍感投缘。”
派蒙得意地挺了挺胸:“那是当然!旅行者知道的可多了!”
钟离笑了笑,话锋一转:“刚刚我们聊到「历史上的岩王帝君」这个话题,你有兴趣听一听吗?”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翰学,便皱起了眉头,看向钟离的眼神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这位先生,好像轻看了岩王爷的神力。作为专业的考古学家,我想纠正他的一些观点。”
(啧,在外人面前还是给他一点面子吧。)荧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暗自想道,嘴上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翰学见荧没反驳,便转向她和派蒙,清了清嗓子:“我们正在讨论,「历史上第一枚摩拉」的下落。”
“历史上的第一枚摩拉?”派蒙好奇地眨了眨眼,“那一定很值钱吧?”
坐在翰学身旁的逸轩笑着摇头:“何止是值钱。众所周知,在岩王爷的指引下,璃月先民冶炼矿石,用最初的货物与世间诸国展开贸易。”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自豪,“如今的璃月,掌握了全大陆摩拉的唯一铸造之权。而世上第一枚摩拉,应该就是在数千年前,岩王爷亲手铸造的。”
宛烟接过话头,语气温婉却带着探究:“根据我的考证……再加上一点猜测,我认为这枚具有历史意义的摩拉,可能是作为一种「信物」,秘密传承了下来。”她看向众人,眼中闪烁着好奇,“比如……掌管璃月的「七星」,会不会在每一代上任之前,都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仪式,而这枚摩拉就是仪式的核心?”
“不不不,按照我的研究,这「第一枚摩拉」的地位,可没这么简单。”翰学摆了摆手,语气笃定,仿佛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众所周知,摩拉是一种触媒。直到今天,也流传着利用摩拉在神秘学中的功效,来强化武器的奇术。”
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世上第一枚摩拉,一定蕴含着最强的力量。所以我的下一本历史着作,就是要大胆论证我十年来潜心研究的最新成果!”
“那就是——岩王爷用这枚摩拉作为触媒,强化了一刀一剑。”
“一刀一剑?”派蒙瞪大了眼睛,“是什么厉害的武器吗?”
“哼哼哼,到时就请购买着作阅读全文了。”翰学卖了个关子,随后压低声音,像是在揭秘,“现在我只揭秘一小部分:得到刀就可以成为璃月至尊,拔出剑就可以加冕璃月之王——”
“……不敢苟同。”钟离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波澜。
翰学脸上的得意僵住了,不满地看向钟离:“嗯?”
“且不提这刀剑考据的真实性……”钟离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所谓摩拉,所谓金钱,诞生的初衷,只是一种方便「契约」签立的筹码而已。”
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众人:“引导人类利用摩拉进行交易,规范市场,维系秩序,才是帝君本意。”
“想必「世上第一枚摩拉」,也只是被帝君当作普通的钱币,简简单单地花掉了吧……”
逸轩皱起了眉头:“唔……我觉得翰学先生的假说很有道理,倒是这位钟离先生,无凭无据的就这么看轻岩王爷的深远谋划?”
“不……我的说法不含褒贬,只是在陈述一种事实。”钟离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往事。
“得了吧,是你懂岩王爷还是我懂岩王爷?”翰学显然被激怒了,提高了音量,“我研究岩王爷的历史十年了,你凭什么一句话就否定我的成果?”
(呃,这算不算得上是在正主面前班门弄斧?)荧看着气冲冲的翰学,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钟离,憋不住想笑。大概这世上,再没有谁比钟离更懂岩王帝君了。
她刚想开口打圆场,钟离却先一步说道:“历史之事,我只略通一二,岂敢自诩。但如果观念没有分歧,研讨也就失去了意义。”
逸轩见状,便想为翰学解围,他看向钟离,问道:“那我问你,千百年前,璃月港大兴土木,岩王爷传授人民建筑技艺。他使用的示范模型,全是用摩拉熔铸的,对吧?”
“确有此事。”钟离点头承认。
翰学立刻抓住了机会,追问道:“好,你说,如果不是因为看重摩拉的神力特质,岩王爷又为何要做出如此奢侈的行为?用普通泥土沙石做模型难道不行吗?”
“这很容易解释。”钟离语气依旧平静,“因为对帝君来说,摩拉是最容易获得的,成本最低的材料。”
翰学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着,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但一时间竟然语塞得厉害,只能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声音:“唔、唔……”在岩王帝君看来,摩拉不过是他亲自创造出来的东西罢了,根本谈不上什么“奢侈”二字。
而且比起费尽心思去寻找其他合适的材料来制作模型,直接使用摩拉显然要简便许多。面对这样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翰学顿时觉得有些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一旁的荧则饶有兴致地看着钟离一脸认真地对自己做出这番“评价”,心中不禁暗暗感叹:(这家伙还真是会说话呢!就好像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似的。)
然而就在这时,钟离似乎察觉到了她内心的想法一般,嘴角突然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并压低声音说道:“呵呵,这本就是属于岩王帝君的传奇故事呀。”
宛烟沉默了片刻,目光在钟离身上停留许久,忽然站起身,对他行了一礼:“这位先生!那……我有些考古学方面的问题,想换一个安静的地方,向你请教。不知会不会打扰先生?”她显然被钟离的学识折服,不想再参与这场无意义的争论。
“哦,这倒无妨。”钟离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然后将目光投向身旁的荧,缓声道:“不过,不知道我的这位友人是否也愿意一同前往呢?或许她能够给予我们更多有益的建议与协助。”
听到这话,荧不禁感到有些诧异,她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我吗?”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邀请同行。
一旁的宛烟见状,急忙回应道:“既然先生都如此提议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啦!那就请随小女子一同上船吧,船上恰好设有一间幽静雅致的茶室,正适宜咱们在此商谈要事。”说完,她微笑着向钟离做了个请的手势。
荧转头望向仍处于惊愕状态中的翰学与逸轩二人,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轻点了下头,迈步跟上了钟离与宛烟的步伐。
而派蒙则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紧跟在他们身后,并压低声音对荧耳语道:“钟离先生刚刚简直太厉害了!他只用寥寥数语,便让那位自以为是的考古学家哑口无言、无计可施呢!”
荧笑了笑,心中却更加确定——关于生命本源,关于法涅斯,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钟离一定知道很多。但眼下这个时间却不是质问钟离最好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将宛烟打发走,然后再向钟离询问生命本源的事情。
珠钿舫外,暮色渐浓,远处的璃月港亮起了万家灯火,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一场关于历史的闲谈暂告一段落,但更深的秘密,才刚刚拉开序幕。
珠钿舫的茶室果然清静,雕花木窗敞开着,晚风带着湖水的凉意拂入,吹散了室内的熏香。宛烟亲手为三人斟上热茶,水汽氤氲中,她的神色比在大堂时凝重了许多。待侍女退下,她才深吸一口气,看向钟离和荧。
“接下来说的话,对岩神有些不敬,会招来很多白眼,所以……”她瞥了一眼窗外,确认无人偷听,“还是安静的地方比较好。”
钟离端着茶杯,指尖轻叩杯沿,示意她继续说。
“方才见先生谈吐不凡,思维清晰,最关键的是不轻信吹嘘与演绎,非常客观。”宛烟的目光落在钟离身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所以我想问先生一个问题,或许能得到与普通学者不同的答案——先生觉得,被岩神杀死的魔神,全都是邪恶的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让茶室里的气氛瞬间沉了下来。派蒙惊讶地张大了嘴,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
钟离沉默片刻,杯中茶叶缓缓舒展,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善与恶,暂且不论。岩王帝君尊重「契约」,所以死于他手的魔神,定是打破了某种「契约」。”
“嗯,至少滥杀无辜这种事,岩王爷是不会做的吧。”派蒙连忙接话,她从小听着岩神的传说长大,下意识地维护着这位神明的形象。
宛烟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可是,我在考古的时候,了解到一些关于「盐之魔神」的传说。”
她顿了顿,像是在鼓足勇气,才继续说道:“「盐之魔神」赫乌……她是一位善良的魔神,却还是在战争中被摩拉克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带着一丝颤抖:“被摩拉克斯,用不光彩的手段……暗杀了。”
“啊?不会吧!”派蒙失声叫道,“岩王爷怎么会做这种事?你是不是搞错了?”
钟离的指尖停在杯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透过这舫船,看到了千年前的战场。他缓缓开口:“这确实是说来话长的一段历史。但故事的真相,可能并不是你想知道的那种。”
“没关系,请把你知道的历史都告诉我吧!”宛烟急切地向前倾身,眼中闪烁着执拗的光芒,“这件事……这件事,我已经调查很久了!我在一处古老的盐矿遗址里,找到了几片刻着楔形文字的石板,上面记载的内容,和典籍里的完全不一样……”
(这算不算得上是宛烟找错人了,她应该想找的是岩王帝君的黑粉,却没想到找到的却是他本人。)荧看着钟离微蹙的眉头,轻声道:“钟离看起来有点为难。”她能感觉到,这段历史对钟离而言,或许并非只是遥远的传说,而是亲身经历的沉重过往。
“不……只是,该从哪里说起呢。”钟离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