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地上的黑莲又绽开一瓣，幽蓝的结界像浸了冰水的玻璃，在众人头顶发出细碎的嗡鸣。
林小跳的后颈被寒气冻得发疼，她蹲下身扯了扯裤脚——那冰凉的\"小蛇\"已经爬到膝盖，摸上去黏糊糊的，像泡了水的旧棉絮。
\"祖宗，你那铃铛还剩几响？\"她扭头看向霍无赖。
后者正蹲在墙角，用指节敲着腰间那枚铜铃，铜铃上还沾着方才被咒文灼烧的焦痕。
\"哎我说小跳，这铃铛可是咱们霍家传了十八代的镇宅宝贝。\"霍无赖把铃铛举到眼前，吹了吹灰，\"上回你说我摇得像敲丧钟，非逼我跟茶楼的说书先生学什么'节奏'......\"
\"少废话。\"林小跳抄起条凳腿敲了敲地面，冰碴子簌簌往下掉，\"你前日在茶棚里跟老钱头学《最炫民族风》扭得比谁都欢，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霍无赖突然挺直腰杆，指尖在铃铛上快速点了三下。
清脆的铃声刚冒头，又被结界压成破锣似的哑响。
他挠了挠后脑勺，突然扯着嗓子哼起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噗！\"花无缺原本垂着的眼睫猛地一颤，染着丹蔻的手捂住嘴。
他脚边的黑莲花瓣抖了抖，竟渗出两滴暗红的血珠。
林小跳差点没忍住笑，又狠狠瞪了霍无赖一眼：\"好好摇！\"
\"得嘞！\"霍无赖闭着眼，手腕像转拨浪鼓似的摇起来。
铜铃的脆响竟真跟上了《最炫民族风》的鼓点，\"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结界突然泛起涟漪！
原本密不透风的幽蓝光膜上，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秦慕云站在结界外的脚步顿了顿，整理袖口的手微微收紧，金丝绣的牡丹在他腕间皱成一团。
\"有戏！\"林小跳抄起条凳就往结界上砸。
条凳刚碰到光膜，却像砸在棉花上，\"嗡\"的一声弹回来，震得她虎口发麻。
但刚才那道涟漪分明还在，她盯着霍无赖的铃铛，眼睛亮得像点了火把，\"继续！
就这调儿！\"
霍无赖的额头冒出细汗，铃铛声越摇越急。
原本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冰寒气息竟散了些，花无缺脚边的黑莲也不再舒展，花瓣边缘开始泛黄。
陆九霄一直抱臂冷眼旁观，这时突然上前两步，抽出腰间的捕快佩刀：\"这声波与符文频率相冲！\"他用刀背敲了敲结界，\"老霍，保持这个节奏！\"
\"得令！\"霍无赖扯着嗓子吼，\"火辣辣的歌谣是我们的爱——\"
\"祖宗你别吼了！\"林小跳捂着耳朵笑骂，可嘴角却止不住往上翘。
她能感觉到结界在动摇，就像块快被泡软的糖，虽然还硬着，可甜味已经渗出来了。
\"小跳姐姐。\"花无缺突然开口。
他指尖拂过黑莲，花瓣上的黄斑迅速蔓延，\"这莲是用我的怨气养的。\"少年的眼尾还染着戏妆的朱砂，此刻却认真得像换了个人，\"若能破结界，我可以......\"
\"打住。\"林小跳弯腰捡起块碎砖，\"现在你只需要帮我找破绽。\"她把碎砖往地上一扔，碎砖滚到墙角，\"看见没？
那边的符文闪得比别处快半拍！\"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西北角的符文不像其他地方那样规律地明灭，而是像被人抽了鞭子似的，急急地闪了又闪。
陆九霄眯起眼：\"是阵眼！
秦慕云的灵力供给应该从那里输——\"
\"轰！\"
一声闷响炸在头顶。
结界突然收缩三寸，林小跳的额头重重撞在光膜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再看秦慕云，他原本闲适的表情已经不见，袖口的牡丹被攥得变了形，指尖还渗着黑血——显然是强行催动结界受了反噬。
\"小跳！\"霍无赖踉跄着扑过来，铃铛声戛然而止。
结界里的温度骤降，刚才散掉的冰寒又卷土重来，冻得花无缺的睫毛都结了霜。
林小跳抹了把额头的血，抬头正撞进秦慕云阴鸷的眼。
那男人的嘴角还挂着笑，可眼底的杀意像淬了毒的刀：\"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黑莲突然\"啪\"的一声绽开最后一瓣。
林小跳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脚踝钻进身体，冷得她打了个大寒颤。
霍无赖的铃铛突然发出刺耳鸣响，他脸色惨白地捂住胸口：\"小跳......这结界在吸咱们的阳气......\"
陆九霄的佩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捂着心口后退两步，后背贴上结界的瞬间又弹回来，疼得直吸气：\"好狠的无间狱......\"
林小跳咬着牙站起来。
她的条凳腿上结了层冰，握在手里像握着根冻硬的萝卜。
可当她扫过众人发白的脸，突然扯着嗓子喊：\"都给我支棱起来！
上回在乱葬岗被二十只孤魂围殴，咱们不也把它们揍成了纸钱？\"她用条凳敲了敲结界，冰碴子\"哗啦啦\"往下掉，\"秦老鬼以为压得住咱们？
这波啊——\"
\"这波我赢了！\"霍无赖突然接话。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冲林小跳挤眉弄眼，\"祖宗我错了还不成？
这就把《最炫民族风》改成《好运来》！\"
铃铛声再次响起。
这次的节奏更急更亮，像大年初一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得结界直晃。
林小跳看着西北角还在急闪的符文，攥紧了条凳腿——她能感觉到，胜利的线头就在那里，只要再扯一把......
\"咔嚓——\"
一声细响从头顶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幽蓝的结界上裂开道细纹，像片碎了的镜子。
秦慕云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猛地甩袖，黑色雾气从袖中涌出，将结界裹了个严严实实。
林小跳的条凳已经举到头顶。
她望着突然变得厚重的结界，又看了看同样喘着粗气的众人，突然笑出了声：\"急了？
秦老鬼急了！\"她用冻得发红的手指戳了戳结界，\"瞧见没？
他怕了！\"
霍无赖扶着墙站起来，铃铛在他腰间晃得叮当作响：\"小跳说得对！
这破结界就是纸老虎——\"
\"噗！\"
话音未落，结界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众人被震得摔倒在地，林小跳的后脑勺撞在青砖上，眼前直冒金星。
她勉强抬头，看见秦慕云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那男人的嘴角咧得老大，活像戏台上勾了鬼脸的大花脸。
\"继续撑啊。\"秦慕云的声音混着黑雾钻进结界，\"等本王把这'无间狱'催到十成，你们......\"
他的话被另一声轰鸣打断。
林小跳咬着牙爬起来，发现西北角的符文闪得更快了，快得几乎连成一片蓝光。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冲众人喊：\"都起来！
那处就是破绽！
霍无赖，把铃铛摇得再疯些！
花无缺，用你的怨气冲它！
陆捕头，用刀劈——\"
结界再次剧烈震动。
林小跳的话音被震散在风里，可她看见众人都爬起来了——霍无赖的铃铛摇得像个转不停的陀螺，花无缺的指尖渗出黑血，正往符文上按；陆九霄的佩刀泛着冷光，刀尖正对准那处急闪的符文。
秦慕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猛地抬手，黑雾如活物般缠上结界，幽蓝的光膜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林小跳感觉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
可她咬着牙撑住，盯着那处还在急闪的符文——那是他们的希望，是秦慕云藏不住的破绽。
黑雾里传来秦慕云的冷笑：\"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到......\"
\"咳！\"林小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流出来，抬手一摸，是血。
霍无赖踉跄着扑过来扶住她，铃铛声弱了些：\"小跳......要不咱们先......\"
\"闭嘴！\"林小跳抹了把血，冲他咧嘴一笑，\"祖宗我跟你说，这波啊——\"
她的话被又一阵轰鸣打断。
众人抬头，只见漆黑的结界上，那处急闪的符文突然迸出刺目的白光。
林小跳的眼睛亮了——那不是秦慕云的光，是他们的希望，是即将破笼而出的......
霍无赖的铃铛突然炸成碎片。
他瞪圆了眼，看着掌心的铜渣，又抬头看向林小跳：\"完了......铃铛......\"
\"轰——\"
结界彻底压下来。
林小跳被压得跪在地上，额头几乎贴到青砖。
她听见陆九霄的闷哼，花无缺的喘息，还有霍无赖在她耳边急促的心跳。
可她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处符文——它还在闪，虽然越来越弱，可还在闪。
秦慕云的笑声从黑雾里飘出来，比之前更得意：\"如何？
本王的'无间狱'......\"
\"还没输！\"林小跳突然吼出声。
她撑着条凳站起来，血滴在青砖上，绽开小红花，\"秦老鬼你听好了——\"她抹了把脸上的血，冲结界外露出白牙，\"这局，才刚开始！\"
黑雾里的秦慕云顿了顿。
他望着结界内那个浑身是血却还在笑的姑娘，突然觉得后颈发凉——那眼神，像极了当年那个拿着桃木剑追着他跑三条街的霍无赖。
\"继续！\"林小跳转身对众人喊，\"霍无赖，用你学的《最炫民族风》哼出声！
花无缺，把你的沉水香撒在符文上！
陆捕头，用你的捕快腰牌砸——\"
她的话被又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
众人抬头，只见漆黑的结界上，那处符文突然迸出比之前更亮的白光。
秦慕云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猛地甩袖，黑雾如潮水般涌来，将结界裹得更紧。
林小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翻涌。
她咬着牙，把条凳举过头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给我——\"
\"咔嚓！\"
一声脆响。
众人愣住。
林小跳举着条凳的手悬在半空，连血都忘了流。
他们望着结界上那道终于裂开的缝隙，看着阳光从缝隙里漏进来，像把金色的刀，劈开了漆黑的牢笼。
秦慕云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望着那道缝隙，瞳孔骤缩，猛地往前踏出一步：\"不可能......\"
\"可能！\"林小跳喘着粗气，把条凳往缝隙里一捅。
条凳尖\"吱呀\"一声扎进结界，冰碴子\"哗啦啦\"往下掉，\"秦老鬼，你忘了——\"她扭头冲霍无赖笑，\"咱们霍家的人，最会给人'惊喜'！\"
霍无赖突然大笑起来。
他捡起块碎砖，往缝隙里一扔：\"小跳说得对！
祖宗我当年敢在捉妖大会上偷喝符水，现在就敢——\"
结界再次剧烈震动。
那道缝隙突然扩大三寸，阳光像洪水般涌进来。
林小跳被晃得眯起眼，却看见秦慕云的身影在黑雾里倒退两步，袖口的牡丹被扯得七零八落。
\"走！\"陆九霄突然扑过来，拽着林小跳往缝隙里钻。
花无缺的指尖冒出黑火，烧向结界边缘；霍无赖捡起半块铃铛，敲得叮当响。
众人的喊叫声混着阳光，像把锋利的剑，直刺向秦慕云的眉心。
秦慕云的脸彻底扭曲了。
他猛地抬手，黑雾如毒蛇般缠向结界缝隙。
可已经晚了——林小跳的条凳已经捅穿了结界，陆九霄的佩刀正砍在缝隙边缘，霍无赖的碎铃铛敲出的节奏，竟比之前更响更亮。
\"破——\"
林小跳吼出声的瞬间，结界\"轰\"的一声炸开。
阳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照得众人睁不开眼。
林小跳踉跄着摔倒在青石板上，却笑着伸出手，接住了落在掌心的阳光。
\"这波......\"她喘着气，冲霍无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我赢了。\"
霍无赖瘫在她旁边，咧着嘴笑：\"祖宗我错了......下回再也不吐槽你说的'这波我赢了'......\"
花无缺站在他们身后，望着被阳光照亮的废墟，眼尾的朱砂被泪水晕开，像朵褪色的花。
陆九霄扶着墙站起来，望着远处狼狈后退的秦慕云，嘴角终于露出丝笑意。
秦慕云站在废墟边缘，望着满地的阳光，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他转身就跑，黑色雾气裹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林小跳躺在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突然笑出了声：\"原来破结界的关键，是霍无赖的《最炫民族风》啊......\"
\"喂！\"霍无赖戳了戳她的腰，\"那叫'传统与现代的完美融合'！\"
众人的笑声混着阳光，飘得很远很远。
直到街角传来陆九霄的低喝：\"小心！\"
林小跳猛地抬头，只见远处的巷口，黑雾再次翻涌。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从雾里走出来，正是刚才逃走的秦慕云。
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尖牙。
\"本王......\"他的声音像刮过锈铁的刀，\"还没输。\"
林小跳撑起身子，望着重新聚拢的黑雾，突然笑了。
她捡起脚边的条凳，冲众人喊：\"都起来！
这局，才刚开始！\"
阳光里，众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望着前方的黑雾，眼里闪着同样的光——那是永不言败的光，是属于霍家后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