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出宫后,兰曦公主满腔怒火无处宣泄,径直回到城北松江巷,闯入大王子院落,将他狠狠痛揍了一顿!
大王子身边的侍卫虽奋力阻拦,奈何兰曦公主带来的亲卫个个悍勇,硬是让公主结结实实出了这口恶气。
鸿胪寺官员得了禀报,只当不知,早早便熄灯歇下,闭门谢客。
苗疆王室内部的事若插手,一不小心就会演变成两国的邦交问题,谁敢沾惹?
兰曦公主踏出大王子房门时,头顶上还冒着热气。
贴身侍女慌忙上前,为她披上厚实的斗篷,“公主出了汗,仔细着了风寒。”
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兰曦公主吩咐道,“去取些酒菜来!”
“是!”
侍女们忙前忙后地准备,很快将酒和几碟精致小菜摆满案几。
兰曦屏退伺候的人,独坐在桌前连饮了三杯冷酒,才觉得心中郁结的火气下去了些。
桌上的烛火,无风摇曳。
随即极轻的脚步声响起,兰曦公主骤然起身一把抽出案几上的利剑,循声而去!
来人反应极快,在她呼喊之前,露出了真容,“公主剑下留情!是我!”
兰曦公主看清珠帘后的身影,秀眉紧蹙,冷声道,“谢玄?夜半更深,你来做什么!”
谢玄急忙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面上迅速堆起温润无害的笑,拱手道,“深夜叨扰,实非得已,是有要事与公主相商。”
“大晚上,鬼鬼祟祟的寻来,看来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勾当!”兰曦公主放下剑,坐回桌几前,自顾自地继续斟酒。
谢玄跟着走到桌旁,撩起袍角也坐了下来,“公主好雅兴,不知谢某可有幸讨杯酒水?”
兰曦公主睨了他一眼,“毒酒倒是管够!”她口中的话虽恶毒,却还是伸手取过一只干净的茶盏,推到他面前,“对付用吧。”
谢玄浑不在意,朗声道,“无妨,能得公主赐酒实乃谢某的荣幸!”
兰曦公主不耐地打断,“少打官腔,若好好说话就留下,不能就立刻滚出去!不送!”
谢玄看着对面那张妖艳冷绝的脸,心下震惊,眼前的人竟与朝元殿中看到的那个,被大王子的胡言气得浑身颤抖又委屈无助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呵.......有点意思!
“原来公主也是性情爽利之人,倒显得谢某矫情了,那谢某就直言不讳了。”
谢玄身子稍稍前倾,低语道,“我知公主有心想做大秦皇后,大王子不堪托付此事,谢某可助公主一臂之力!”
兰曦公主霍然抬眸,瞳孔一紧,立即反应过来,“谢将军有何条件,直说便是!”
谢玄低笑几声,“与聪明人办事就是爽快!公主也知晓,我谢家人丁不旺,自打太上皇退位,新帝逐渐对我失了信任,也不再委以重任,我想要的不过是,谢府,再回当年恩荣鼎盛之时!”
兰曦公主稍稍思量后,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若只是如此,倒好说!”
谢玄的眼中眸色不变,眼底划过一丝暗芒,举起酒杯,口中连连道,“那就携手并肩,顶峰相见!”
“慢着!”兰曦公主并未举杯,手按在杯沿,“这酒先不急着喝,谢将军该让我看到诚意!”
这公主倒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谢玄将提前备好的令牌,自腰间摘了下来,“这是我的私令,有了它可随时进出谢府。”
兰曦公主扫了一眼那令牌,爽快地走到梳妆台前,很快返回,将东西放在谢玄面前。
那是一块半掌大小,通体碧绿的青松石,镶嵌着一颗硕大圆润的东珠。
谢玄挑眉,语气揶揄道,“公主确定这......不是定情信物?”
“想和本公主定情,做梦比较快!”兰曦公主冷冷执起松石。
只见她葱白手指在青松石边缘,极隐蔽的凸起处快速一按。
“咔嚓”一声脆响,竟弹出了一个极小的暗格,里面有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血珠子。
“这是血珀珠!只有苗疆王室才有!”
谢玄虽曾听闻过此物,但并未亲眼所见,“谢某见识短浅,公主莫要诳我!”
兰曦公主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谢将军不信,可派人带上此物,去往苗疆一试便知!”
“好!”谢玄眼中精光一闪,“公主诚意至此,谢某自当深信不疑!来!”
他再次举起酒杯,“为我们的盟约,共饮此杯!愿你我……心想事成!”
两只酒杯,一只华贵的瓷盏,一只普通的茶碗,在空中轻轻一碰。
酒液摇曳,映照着两张各怀心思,却又同样写满野心的脸。
*
紫宸殿内,龙涎香在鎏金兽炉中无声缭绕。
御案之上,三幅卷轴静静摊开。
画中女子或端庄,或妩媚,或娇俏,皆是东昭国金枝玉叶的公主。
萧祁抬手,修长的手指用力揉按着眉心,“将这东西,撤下去!”
东昭国使臣告退约莫一刻钟后,帝王的面色又莫测难辨起来。
陈泰的动作放得极轻,“陛下,奴才是放在博古架上,还是收进库房?”
察觉到,那双乌黑凤眸里泛起冷意。
陈泰急忙跪下,“奴才不敢揣测圣意,这就把画轴送去库房!”
萧祁望着伏跪在地上的人,双鬓已微微泛白。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起身吧,朕并非此意。”
“谢陛下!”
三卷画轴被陈泰亲自送去内库,里面正是东昭国三位公主的画像。
那日宴会上,东昭国使臣把未说完的话,在紫宸殿中已和盘托出。
东昭国男丁稀少,女子受孕大多生的也都是女娃。
想要以联姻来让大秦国派去些精壮男子,与东昭国女子婚配,以此来绵延东昭国的子嗣。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逸出萧祁的唇边。
他堂堂大秦天子,竟当他是配种的猪不成!
东昭国盛产东珠。
方才东昭国使臣,呈上百颗‘东珠王’。
倒是‘诚意’十足!
这等品相的东珠王,几十年才得一颗,这百颗怕是将东昭国库搬空了。
萧祁起身走到寝殿的博古架前。
在明黄的圣旨下面,还有一层更隐秘的暗格。
格内,一叠整整齐齐的素色绢帕,极其轻柔地拂过。
绢面上,绣着两朵相依的海棠花,粉白娇嫩,栩栩如生,仿佛还带着那人指尖的温度和淡淡的馨香。
这是她最爱的花......
半晌,萧祁步出寝殿,沉声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