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毕的林婵从盥室内出来时,就见萧晏川噙着一点古怪笑意,默默看她。
她步子一顿,警惕:“陛下,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萧晏川说着将笑意敛起,又恢复如常那副淡然模样,走到妆台旁,靠在一旁的墙上向她扬了扬下颌:“过来。”
这般懒散随意的姿态,实在有些吊儿郎当。
不太像他。
林婵心中疑惑更大,疑心是自己早些时候和他提的要求,现在就已经把人逼疯了。
她蹙眉,神色担忧关切,但脚步却是在往后:
“陛下是否身子不适?要不要臣妾…传个太医过来看看?”
将近一年的日夜相处,让萧晏川对她的一举一动都熟悉无比,见状便轻笑着,拧动一下指上玉戒。
“阿婵,你躲什么?”
“孤还能吃了你不成?”
林婵看一眼他正拨弄着的玉戒,本就在盥室里被热气捂红了面颊又微微红了几分,心说怎么不可能。
然无声僵持了一会儿,她还是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不甚情愿地在妆镜前坐下。
她抬脸望他:“陛下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吗?”
萧晏川却没答,只是拿过妆台上的一柄象牙梳,转到她身后,捞起她长发轻轻梳起来。
林婵静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陛下?”
萧晏川正慢条斯理地梳到了发尾处,握在手中的一捧发光滑如绸缎。他手腕轻转,让她的头发绕在了自己手上。
他这才满意似的,开口道:“丽娅今日,被端王带走了。”
“阿婵想知道,她对端王都说了什么吗?”
林婵果然好奇:“说了什么?”
不等萧晏川提条件,她便兀自絮絮地猜下去:
“她该不会是给陛下泼脏水,说是陛下派人害的王妃吧?”
“端王会信吗?应该……不会吧,臣妾觉得,端王并不是这么好蒙骗的人。”
“那她现在还活着吗?是不是已经……”
说到最后,她尾音上扬,映在镜中的眼神异常闪亮,满含期待地看向他。
萧晏川不由失笑:真是记仇。
不过,她这反应,却又让他颇为满意。
令他觉得自己得逞的可能性大了许多。
他故意吊着林婵的胃口,垂眼不理她暗示的眼神,慢吞吞地,专心将绕在他手上的发又一点一点松开。
林婵等得心急,又碍于自己的头发正被人抓着,实在不好扭头,只得坐在位上着急:
“陛下,你说呀。”
镜中,身后的萧晏川一点一点抬眼。
浓长眼睫撩起,秾丽含情的凤眸中正是笑意流转,如日光月华,贵气又稍有些虚浮,正是恰到好处的风流感,勾人得很。
林婵一见他这么笑,便大感不妙。
他怎么又开屏?
“……陛下?”
萧晏川噙着笑:“阿婵要是想知道,是不是该让孤看到点诚意?”
果然没安好心。
他就着梳发的姿势,俯身抱她,与她面颊相贴,轻蹭间鬓发微微凌乱。
林婵用手肘轻轻碰他,哼道:“臣妾知道了,丽娅肯定死了,是不是?”
他都拿这件事与自己玩笑了,隐患肯定已然解除,她不必再担心。
萧晏川抬一抬眉毛不置可否,她能猜到这个,在他意料之中。
“是啊……但是她与端王说到了你,阿婵就不想知道,会是什么吗?”
耳畔气息如呵,林婵脊背微绷,半是因为他的话语紧张,半是因为他的小动作。
然而她却不想让他这么轻易就尝到什么甜头,偏了偏头与他拉开距离,指尖盖在他唇上,把他脸推开:
“反正臣妾知道,就算与臣妾相关,陛下也肯定不会让旁人知道的,更别说是端王。”
她转过脸,与他眯了眯眼笑:“所以……其实臣妾也没有那么想知道啦。”
萧晏川忍不住啧声:“真不想知道吗?”
林婵挑一挑眉毛,她当然好奇了,看他这架势,多半丽娅所言里,便涉及她是如何知晓自己的事情的。
然此时,她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看谁忍得过谁。
萧晏川实在觉得,自从二人上次坦诚过又和好后,林婵比从前难说话了不少。
譬如眼下功夫,若放在从前,她早就乖巧地顺了他的意思,断不会如此非要与他斗一斗。
但萧晏川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气恼,相反,还觉得挺有些趣味。
大约美人总是越鲜活越好。
他无奈又好笑,伸手掐一下她脸:“就不能顺着孤一点?”
林婵见他松口,颇为自得,这才往他的方向凑了凑,亲了他一下。
“现在呢,陛下可以说了吗?”
萧晏川却捏住她后颈,扣着人不让她退开,眼睫半垂着低声:“不够。”
“陛下还记得……答应臣妾什么吗?”
“自然记得。”萧晏川坦然,“阿婵只说让孤忍着,却没说自己也得忍着,不是吗?”
林婵被他的歪理堵得噎一下,嗤笑:“陛下觉得现在,是臣妾忍不住?”
“当然。”
萧晏川应得干脆,又低眸凑近一点,声音低哑,带几分引诱意味:
“难道阿婵,就没有半分情难自禁?”
林婵被他这难得的姿态勾得沉默了一下。
他皮相生得好,只是在人前常常冷着脸,那股冷然迫人的气势,硬是压过了旁人对他样貌的注意。
而林婵之前见得最多的,也基本是,他褪去这层冷然面具后,稍温和的模样。
至于眼前这般刻意地……引诱?实在是新鲜极了。
的确让她兴味盎然。
林婵瞧了一会儿,才勉强垂了眼不去看他,轻哼:
“……没有。”
“除非……陛下再努力一点?”
她说着,又重新抬起眼来,眸中晶亮,方才的动摇之色少了不少,倒是期待模样,比先前更盛。
分明是喜欢又贪心。
萧晏川轻笑,心知她已然松动,便也颇有耐心地配合她。
如此互相斗法,也实在有意思。
萧晏川将人从妆台前拉起来,拽进自己怀里,依旧蹭着她耳畔,刻意低沉了声音:“怎么努力?”
他说着,唇瓣轻轻蹭过耳垂,激得林婵半边身子一麻。
她眼睫轻颤着,侧眸飞他,勾出笑来:
“陛下……猜猜?”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人关心死去的丽娅到底说了什么。
两人皆勾着对方,誓要在此夜,先分个输赢出来。
如此使人欲罢不能,长夜漫漫,竟也一晃而过。